“昙曜,别去。”朝颜慌乱地抓住昙曜的衣袖,她送来杏城的三面锥确实是改造过的,但她也不敢保证不会出现意外。昙曜面上带着温和如初的笑,回握住朝颜的手。“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你疯了吗?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怎么办?三面锥刺胸口是会死人的!”朝颜说着说着,泪珠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有时候真的很烦昙曜为了沙门不顾一切的模样,他究竟是对她太信任,还是对魏帝太信任。“颜颜,我相信你,你既然说三面锥无法伤人,那我便不会有事。”昙曜抬起手拂去朝颜面上的泪水,望着两人交握的手,低声又说:“道生他们皆在城外,你也不会有事。”“不要去,求你了。”朝颜很想说那些人罪有应得,可她知道同门对昙曜意味着什么,话头梗在喉间,就变成了卑微的乞求。“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朕没那么多耐心。”站在旁边的魏帝不满地催促道。“昙曜…”朝颜死死拽住昙曜的袖角,含泪的眼眸诉说着无尽的挽留。昙曜凑近朝颜的耳边,轻声说道:“念念已经会抬头了,她在等你。”如果不是他回首看朝颜的那一眼,他转身的果断就会多一点,暗藏的不舍也会少一点。凌冽的玄月下,五个及膝高的木箱在台阶前一字排开,无数的三面锥被拥挤地塞在木箱内,每一只都散发着冰冷的寒光。大殿前的僧人们紧张地观望着,眼见昙曜义无反顾地走到木箱前,将手伸进了箱内。“等等。”众人都屏息静气地等待帝王的恩赐,但很不幸,他们等来的是帝王的狠毒。只听魏帝对身旁的羽林军下令:“验明正身。”‘自戕行为’还得继续,昙曜打断羽林军的上前,自己将手伸向外袍的衣带。一件件的僧服落地,放下的是僧人的妥协,放不下的是僧人的尊严。僧人清瘦的身躯挺拔地立于琉璃塔前,无数的疤痕在他的背上盘绕,他盘腿就地而坐,拿起一柄三面锥用力刺向自己的胸口。就在同一时间,琉璃塔上的千佛似受到僧众的感召,齐齐绽放出耀眼的佛光,似涅盘而升的火焰,将僧人的身躯紧紧包裹于其中。一柄又一柄的三面锥被拿起再放下,昙曜的胸口因受到接连不断的撞击,留下一圈虎口大小的红痕。朝颜挣脱出身后人的束缚,哭着跪到魏帝跟前。“陛下,不要再让他试了,就算三面锥伤不了人,这样的刺下去他也会出事的。”魏帝丝毫不为所动,冷哼道:“既说了是所有,那便是一柄都不能少。”“我来替他!陛下不是只要证明三面锥无用吗?那谁来都可以吧?”“来人,把郡主带下去。”朝颜却是不肯,拉着魏帝的衣角不撒手。“陛下,你不是赐给过我一块免死金牌吗?我要用在他的身上。”魏帝紧皱着眉头凝视着朝颜,威胁道:“朕的免死金牌只能救一人,你若救了他,那么这弘法寺的所有人,还有你自己,都得死!”“呵~我早几年不就该死在那地宫里了吗?不过是苟活至今罢了。”“你都记得?”魏帝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朝颜苦涩地笑笑,“为了陛下的天下,谁不能被牺牲?我,我爹,安宁姨母,死去的武威公主,邱砀将军…”“你怎么会知道邱砀?!”朝颜故意看向一旁的崔浩,但笑不语。就在魏帝要质问崔浩之时,四周响起一阵抽气与惊呼声。众人看向琉璃塔下弯曲的身影,鲜红的血珠正顺着暗色的兵器一滴滴掉落地面,血液染红了朝颜的双眼,她用力推开阻拦的所有人,跑向昙曜身边。那日雍州府衙,当厅堂内仅剩下朝颜与魏帝两人。朝颜握着刺不进胸口的三面锥,仰首说道:“此物确实是臣女所造,但若非太子逼迫昙曜为其效力,臣女也不会出此下策。”魏帝走到朝颜跟前拿过三面锥,在自己的胳膊用力划了一下,除了一道白色印记,连根毫毛都没掉。魏帝轻蔑地笑笑,将三面锥丢到角落,问朝颜:“你何出此言?”朝颜对上魏帝探究的目光,声音坚定地答道:“去岁臣女离宫之时,就惨遭太子的下毒坑害,若非神医相救,臣女定会早家父一步而亡。”“也就在这时,臣女才得知太子的谋逆之心。他以臣女相逼,威胁昙曜若不为他所用,他就杀了臣女。”“他请陛下为臣女赐婚、又散播臣女与昙曜的谣言,事后刺杀昙曜,等等这一切,都是为了隐藏在各大寺院中的叛兵!”魏帝的表情并没有太多惊讶,更像是一种确认。“你是说…叛匪都隐藏在寺院?”朝颜很肯定地点头。“不止寺院,还有道观、深山、进京的百姓等等。太子的手上没有兵权,他若想夺位就得另辟蹊径。”,!“杏城弘法寺,就是太子为陛下设下的屠杀场。到时陛下身死,太子顺理成章继位,不废一兵一卒。”她顿了顿,轻笑一声,勾着嘴角反问:“陛下不正是知道这一切,才带兵亲征的吗?”魏帝并未正面回应,背着手走上高位,玩味地看向桌角的黑色药丸。“你如何证明你说的话?”“臣女愿亲自证明杏城所有三面锥皆不可用,助陛下捉拿叛贼。”“好,但是这几日,你得随侍在朕左右。”杏城事变后的翌日,城中一处民居。一个皮肤蜡黄的僧人端着食盘走进屋内,对守在床前的女子说:“昙谛,你先吃点东西,他身上的伤口并不严重,只是连日赶路太过疲惫,多睡会就好了。”朝颜看向在桌前摆弄餐食的法进,要不是有他在,昙曜说不定就真的命丧弘法寺了。她走近桌边,端起一碗白粥边舀动边问:“法进师兄,你为何会在杏城?”如今的法进早已没了少年稚气,经历过诸多变故,他看起来愈发沉稳,对朝颜的抵触也随时间消散。“机缘巧合,贫僧在师兄弟的口中听到了些关于他的传闻。但总觉得他不该变成那样,就亲自来打探一番。”“哪想到刚来没两日就碰上你们,要不是贫僧当时在那,他可就真的死了。”“不过说起来,还是得多谢你送来的药,贫僧当初割了那么大块肉,都能被你的人治好,那人医术了得。”朝颜的视线瞟向法进露出来的半截长臂,当众割肉逼沮渠氏放粮,他也是真性情的人。“只可惜,若他醒来发现弘法寺的人都…”“这事也不是他能阻止的,在寺院中行禁忌之事,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惩罚。”法进一边安慰朝颜,一边走到床边掀开昙曜的外衣,查看他的伤势。几乎在同一时间,昙曜陡然睁开双眼,握住了法进的手腕。“师…师兄?”法进嘿嘿一笑,“没想到吧?是我。”“我…死了吗?”法进与朝颜对视一眼,故意使坏。“是啊,不然你怎么会见到我呢。”昙曜的神色立马晦暗下来,眼眶中似有泪花闪烁。“也好,她们应该不会再因我受制了…”“她们?还有谁?”“颜颜和念念。”“谁是念念?”“我的女儿。”“你们有女儿了?!!”法进震惊地直接跳了起来,一会指指昙曜,一会指指朝颜,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们…你…你…你们什么时候成亲了?怎么也不派人送个信给我?”昙曜这时才反应过来,侧头看向正朝他走来的朝颜。“颜颜?”“我在。”“你也死了么?”朝颜:“……”:()求死女青年魏晋捣乱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