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跟楼安他们一道去往后山的壮汉站出来,“我儿昨夜看见了两个贼娃在院儿里背稻谷,他们溜得飞快,我和我婆娘两个方才出了屋门几个盗贼就跑没影了,也未曾看清过长相。”
村长听罢面露厉色,“还有谁,一并站出来讲明白。”
李士林适时出声,“若有隐瞒,违令者诛!”
人群喧闹起来,久久不见人上前,一佝偻老汉站出来,语带嘲讽,“我们看见了还不说吗?大家伙儿一年的收成全被几个小贼给偷盗了去,你不去追这些贼娃,却在这里恐吓我们,当官的了不起?”
李士林知道这人小儿子充了军这许多年或许早已埋骨他乡,大儿子和小女儿先后病死,媳妇儿也跟人跑了,真真正正的可怜人,他放缓了语气,“刘叔有所不知,那群盗贼并非寻常小贼,而是北方逃过来的灾民,县衙要我们问明白也是为了保证村人能好好活着。”
“那你们为何不去抓他们?”刘老汉哼一声,“原以为叫我们集会是为了给我们讨个公道,没想到竟这般威胁我们,真当咱老百姓好欺负的不是?”
下面不少人跟着附和,场面肉眼可见的失控,赵宇到底见多识广,他中气十足一声大吼镇下场子,而后道:“可否先听村长说完所谓何故,就当卖我赵宇一个面子。”
他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平日虽看着憨厚老实,打但现下板着脸一身的块头往那儿一杵,浑身的煞气唬得村人立时安静下来,李士林赞赏般看他一眼,而后道:“我知晓粮食对农家意味着什么,我也是村中很多叔婶看着出来的,就说这几年县衙收的稻花鱼,哪一次不是我极力争取的,若说我不为村里属实令人心寒。”
村人没人开口,他接着道:“问你们有谁跟盗贼有过接触,不过是因为北方出了瘟疫,虽然官府已经极力管控,但还是让一些人钻尖逃了出去,他们一路过来已经惹得很多村子染了疫情,这些人穷凶极恶,他们现在的目的已经不满足于盗窃,而是想要让越来越多的人跟他们一样染上这疫病直至药石无医啊!”
说到这儿他叹息一声,“若是有人直接接触过那盗贼就站出来吧,县令大度给了丸药,否则真到最后一步,卷席火烧也不为过了。”
一番话软硬兼施,人群复又喧闹起来,好半晌才有人站出来道:“若是正面撞上哪还有让那贼人逃跑的道理?昨夜上山的人都在这儿了,好几家被偷盗的人家追到后山也没见到贼人长啥样。”
“没有便是最好,”李士林道,“只是近段时日大河村便不宜入城了,村口都有重兵把守,私闯死逃者一律死罪处置。”
说着他亮出县衙的文书,“若有发现任何流民入村的情况,一律不要正面,来此处告发即可。”
从入了大河村起,他就和此地同进退了。
起火
“哎,”徐氏叹气,“店里生意没开两天撞上这么回事儿,咋办哦。”
“天灾人祸无法避免,”楼安说,“过段时间便好了。”
推开院门,江岷和许云岸正在院中看书,看见两人进来,忙起身迎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儿?”
楼安仔细与他说了一番,末了惆怅到,“也不知你能不能顺利进县学哦。”
江岷摸摸他脑袋,“进不去便在家学。”
“就是……”他看向徐氏,“若是事情大了,瘟疫蔓延,阿临他们怕是今年考不上试了。”
村中太平,从未经历过瘟疫,徐氏心中没有概念,问:“有这么严重?”
江岷摇头,“但愿我杞人忧天了。”
曾听得先生说起过江浙一带发大水,成片农田被淹,百姓流离失所,但因官府未控制疫情的蔓延,导致整个南方被瘟疫笼罩,被派遣的医者无一生还,周围城池有长寿的老人说起那场灾难都是漫天的火光,滚滚的浓烟,与流民出来烧杀抢掠后留下的断臂残肢。原本的皇家姓赵,经此一事改朝换代。故此,他猜想,这也是官家为什么对流民逃散之事如此重视的原因。
没想到第二日,村中出了一件大事,靠近后山的宁老二一家老小全都身上起疹子发起了热,宁老二大早就到了刘大夫家,刘大夫本以为跟平日一样最多是什么小的风寒中暑,还诧异不过小小疾恶,何必包得这般严实。
然而宁老二掀开头巾的一瞬,刘大夫大惊失色,提着棍子就将宁老二赶了出去,临闭门前仍是给他扔了一包药,恨恨道:“昨日村长问可有人接触过流民,你家抵死不认,现今出了事又到处走动求人求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哼一声重重关上院门,刘婶哭声震天,家中老小全在屋中,这畜生宁老二自己染了疫疾还来惹得他家不得安宁。
刘大夫叹口气,“事已至此,嘱咐家中人别出门,我用艾草在周围熏一熏,你快去按着我昨夜写的方子熬了药给孙儿他们都灌一副。”
哎,也不知有没有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们住处在一道弯里的拐角处,周围没什么人,刘婶现在手脚都在发抖,忧心道:“该如何同村长说哟!”
刘大夫却是打开门,在青天白日燃起了篝火,不一会儿烟雾盘旋至半空,他扑灭火,对刘婶道:“大约早有预料,昨日典史跟我说的这个法子,这样他便知晓了。”
刘婶松了口气,村中知道了就成。可她还是发愁,这要是被惹上了可咋办哦!
两人用艾草把全身上下熏过一遍,刚熬好药汤,李士林便疾行而来,他浑身裹得紧实,刘大夫立马关上院门,隔着门口道:“后山脚的宁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