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月光下迁徙着,银色的沙漠上,沿着沙丘的脊线,一直走到连绵的雪山,那自皑皑白雪中裸露而出的岩石峭壁,生命寂灭之处,神秘、渺茫,无声而旷远辽阔。
他被虚无之境的崇高之美深深震撼,无法孕育生命的孤高所在,惟有时间永恒。人体之美犹如神迹般的存在,滴水藏海,庄严神圣。
楼知秋久久无言地凝望着,直到雪山在月色下开始松动——庭雨疏在眠中似有所感,向他侧过了脸,忽然睁开眼——那真是风物万象,由眼入心,天地万物一瞬活了过来。
谁也没说话,就这样无声地看着彼此,楼知秋在庭雨疏的眼里看到一种非常怜爱、温柔的情感,不带一分欲望的,邀请自己前往他所在之处。
楼知秋着魔地用手指描摹方才他跋涉过的雪山,他用了一千年走过的荒原,此刻只在咫尺剎那间,最后,他沉入庭雨疏深渊一般的灵魂。像鸿蒙未开时那样,大陆与大陆间律动得好慢,连那身上的汗水都是冰凉的,他的耳朵擦过庭雨疏湿冷的脚踝,他们搂抱着,其间汇成一条清澈无尽的长河。
“说事业吧。”楼知秋无法分享他与庭雨疏之间的亲密,超越灵与肉的存在。
而且,他也得不情愿地承认,那至少是半年前的事了。近半年来,他跟庭雨疏两个人要么一起忙,要么轮流忙得起早贪黑,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很少。
“他对我所做的研究很有兴趣,当然其中也不乏工作的需要,但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也依然愿意听我说,我能感觉到他是欣赏的,他的提问也非常一针见血,我也常常受益良多。”
楼知秋对这点感到非常幸福,强调道,“你所倾注一切的事业,有人可以一股脑地听你讲那些……那些你很难有机会和人分享的心路历程,你们能明白这种感觉吗?”
唐水攸撑在桌案上支着头,由衷地感叹,“他真的好爱你。”
是啊,是啊,楼知秋脸上还没来得及挂上笑,又想起他们现在正在做情感咨询,失落下来。
周尧狐疑地看着他,“我觉得你们是不是没有平衡好工作和生活?我们先跳到下面,”他滑下手机屏幕,“第六条秘诀,给对方给予充足的时间,时间的威力远比想象得恐怖,再坚固牢靠的婚姻,没有朝朝暮暮的经营,也会走向衰败。”
对于时间这一问题,楼知秋倒是并不否认,坦诚道,“这半年我们确实没多长时间相处。”
周尧一拍桌子,自觉找到症结所在,“那不就结了!肯定就是这个问题嘛!”
楼知秋却没有意想中的豁然开朗,“周尧,我们在一起十年了。你和学姐几年不见,可你还是热烈地爱着她。”
燕丛枫隐隐明白他的意思,“知了,爱情和婚姻还是不一样的吧。”
“或许因为爱情中没有那么多生活的成分,它更激情,也更让人忘我,但是生活要普通很多。”
“如果十年不见,可以爱如初见,十年朝夕相处,却怎么变得这么脆弱?时间让爱情历久弥新,在婚姻中却变成了杀手。我们爱的是彼此吗?还是爱情本身呢……”楼知秋动动僵硬的脸,露出了一个苦笑,“这不合理,我们到达了爱情的终点,却只得到了虚妄。难道爱情就是一场自欺欺人的表演?”
他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朝朝暮暮的经营’,jes……好可怕的词组,听上去我们就像一对合作伙伴,和我们在公司里一样,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确保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番外六十年之痒?求婚大作战!(3)
“我现在真正恐惧的就是……就是生活。”楼知秋费力地想出这个形容。“缺乏激情的生活。”
“就像,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他们互相照顾彼此,但是并不相爱,因为他们只是由于互相帮助、或者习惯,那么他们对彼此而言,就只是境遇造成的相濡以沫,而非彼此的独一无二。我害怕我们之间的爱情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而我意识不到这点。我爱他,我比任何人都不能失去他。即使我明白这一点……我想我对他的爱是多元多样的,可是失去激情的爱,仍然让我感到痛苦,就好像我拿回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呃,”周尧没他这么复杂的心绪,四舍五入一下,“我是不是能理解为,你们的问题就是没激情了。”
楼知秋摇头,忧郁地反驳他,“不是这么简单的定论,‘失去激情’是问题的表象,不是问题的本质。我们可以没有激情,也可以像电影里不能触碰的爱人一样,就这样度过一生……问题在于变迁的逻辑,我还没弄清楚。”
周尧不听他的,快刀斩乱麻,“就是说,如果你们能恢复性生活,一切都迎刃而解。”
楼知秋大概是不想理他,沉默了。
周尧另辟蹊径,“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阳|痿了。”
“我倒宁愿是这样,但我试过了,没有。”
周尧和另外两人对视一样,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谨慎,小心地问,“还是你对雨神没兴趣了……”
楼知秋更忧郁了,“是他对我没兴趣了。前几天……他拒绝了我,变得很冷淡。”
他想不通,那天是休息日,他和庭雨疏久违地一起在家庭影院里看电影,时间、地点一切都很好,就像过去一样的氛围,他揽着对方看了好久。
庭雨疏本来在看电影,发现他的目光后转头来看他,楼知秋禁不住凑近对方轻吻,好清纯的一个吻,唇瓣贴着唇瓣,他却感觉心里被填满了,因为焦躁引起的皮肤灼痛全都得到缓解,那一刻他欣喜若狂,觉得终于找回曾经内心安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