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梁珩解下鹤氅披风,将她头脸包裹住,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萧宝姝抛掷出了火海,萧宝姝从高台上坠落,陆从风去接,饶是陆从风武功高强,这抛掷之力,还是让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还好萧宝姝全身被鹤氅裹住,才没受伤。萧宝姝惊魂未定,耳边是陆从风焦急的询问声,她却有些恍惚,她看向高台之上,火海中,依稀传来梁珩的大笑声,夜空中依然在燃放着万朵焰火,焰火和望云阁的火焰互相映衬,成了她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梦魇。五年后。“七娘,你慢点跑。”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在草地上疯跑着,跟在后面的叶氏焦急不已,反而是萧宝姝道:“母亲,小孩子喜欢玩耍,随她去吧。”叶氏嘟囔道:“可她是长公主,应该贤淑安静,怎么可以这么顽皮呢?”萧宝姝浅笑:“谁说长公主就应该贤淑安静呢?看七娘这么活泼,我开心还来不及。”“我是怕那些大臣又上奏折,说你不好。”叶氏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五年前,陆从风举兵谋反,一路势如破竹,打入皇宫之中,废帝梁珩自焚而死,其后,陆从风顺利登基,他欲封萧宝姝为后,但是大臣却坚决反对,理由是萧宝姝之前就被梁珩封为皇后了,这陆从风,怎么能立一个不贞的女子为皇后呢?雪花般的奏折顿时向陆从风飞来,就如同梁珩所说,他承受了当初皇帝立梁珩母妃时一样的压力,甚至更大,因为在大臣们的眼里,陆从风是煦衍太子的遗腹子,而煦衍太子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圣人,他们自然希望煦衍太子唯一的儿子的皇后,也能完美无瑕,但萧宝姝,并不符合这个要求。当初皇帝因为这个压力,怕失去皇位,于是放弃立梁珩之母,从而导致之后的种种悲剧,但陆从风面对一个个大臣的死谏,只是在朝中说道:“朕知道,诸位因为朕的父亲,对朕期望甚高,只是,朕是朕,父亲是父亲,如果诸位坚决反对宝姝为后的话,那朕也只好,不做这个皇帝。”朝堂顿时一片哗然,陆从风反而笑得轻松:“反正从始至终,朕也只想永驻西州,守护大梁,并未想过做这个皇帝,大位非我所愿,既然如此,放弃又有何难?”他退朝之后,真的把朝政和皇位都准备传给宗室,但宗室无人敢接,陆从风有军权在手,西州军都对他死心塌地,更挟其父威名,天下归心,试问哪个宗室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接这个皇位?陆从风索性也不去上朝,而是整日陪着萧宝姝,彼时萧宝姝因为梁珩死前的情景,整日梦魇,陆从风正好利用这时光,好好陪她,萧宝姝道:“你这个皇位,是多少人的鲜血堆出来的,又何必因为我放弃?”陆从风道:“若做一个皇帝,连心爱之人都守护不住的话,还不如回西州,反而乐得逍遥自在。”萧宝姝默然,陆从风忽又道:“宝姝,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情份了,又一起经历了生生死死,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难道要我放弃我自己吗?”萧宝姝怅然:“我只是为你觉得不值得。”“值不值得,我自己最清楚。”他忽笑道:“宝姝,我们回趟西州好不好?”“回西州?”“嗯,去见见阿钰,见见霍青,见见西州那些兄弟们。”-陆从风真带着萧宝姝,回了西州,当朝皇帝放下朝政决绝回西州,顿时让朝堂慌做了一团,但是陆从风也懒得管那些大臣,反正有宰相,有内阁,乱不了。在西州,骑马纵横在大漠之中,看着山川湖泊,星罗棋布,长风万里,大雁苍穹,商队成群,驼铃阵阵,两人还去看了日出,躺在沙漠中,见到一轮红日从沙漠深处缓缓升起,将整个沙漠都染成了赤红色,霍青和颜钰还骑着骏马去追红日,在大漠之中,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淹没在整个大漠之中。萧宝姝忽想起一句话:“沧海一粟,吾生须臾。”在这无穷无尽的大漠之中,人是何其渺小的生物,而人的一生,又何其短暂?千百年后,她不存在了,陆从风也不会存在了,但是这片大漠,这轮红日,却会一直存在。萧宝姝的眼前,忽又浮现出梁珩纵火自焚时的身影,他说,既然无法原谅他,那么,就永远记住他,她因当时惨烈的情景一直梦魇连连,可是,看到这大漠日出,她又忽然想通了,人生不过几十载,她不要再花宝贵的时光去恨了,她不想恨梁珩了,她也不想记得他,也许他带给她的伤痛会永远存在,但是,时光会抹平一切,她身旁的男人,也会帮她抹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