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元白目光如电,“小可汗以人命取乐,到了可敦这里就变成了开玩笑,真是。。。啧啧。。。”
真是慈母多败儿。不过,眼前的人实在还算不得什么慈母。
可敦的表情一瞬间变化了几次,从威胁到审视,又忽地化作满面慈祥,可谓精彩。只见她慢悠悠复坐下身来,温和道:“前几日的事情是王儿不对,妾已经教训过他了。但昨日的那个刺客,他出手狠辣,险些就要了王儿的命,妾不得不亲自过问彻查。若小巫医知道一些实情,还望告知,我相信小巫医心胸海量。”
未等可敦的客套话讲完,元白就忍不住回怼道:“不好意思,在下心胸不海量。”
“你!”可敦强压怒火,双眉倒竖,细眼圆睁,但她又要表现得十分端庄的样子,两边嘴角上挑,双颊饱和圆润,整个脸面显得极其不协调。她顿了顿,忽地转移话题问道,“听闻那日在箭场是阙救了你?
元白心道不好,原来她的真正目的在这里!
只见对方继续温柔笑道:“没想到阙和小巫医的关系这样好。妾大胆猜测一下,是不是阙对王儿心生怨恨,私下派小巫医来刺杀王儿?”
元白冷笑回道:“我只是一介医师,如何对付侍卫环身的小可汗,可敦实在是说笑。况且我和阙特勤只有一面之缘,哪来的好关系。”
可敦优雅的站起身来,这次头上的花钗硬是一点没动。她缓慢走到元白跟前,直视他的眼睛道:“我想小巫医记错了,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小巫医与阙乃是旧识,为了助阙的狼子野心,扮作巫医潜入王庭,趁机刺杀小可汗,帮助阙夺取草原大权。”
要不是双手被绑住,元白简直要给她鼓鼓掌,夸她故事讲得好。他鼻子里哼出一声,道:“可敦莫不是耳朵有问题。在下说过与阙特勤互不认识,可敦何必为难我一个个小小的医师。”
眼下这个情况,阿史德察察摆明了要借他做局对付阿史那阙。不管自己承不承认,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被这个女人灭口。看来是自己大意了,没往深层去考虑这件事,元白在脑子里快速盘算了一番,发现这局实在不好解。
可敦抬手示意,侍卫呈来一卷文书和一盒红泥。
“请小巫医画押。”她语气没什么波澜,表情也恢复了平静,一副志在必得不想再耗心神的模样。
侍卫展开文书,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长串突厥文字,元白看不懂,但也能猜到七七八八。他拼命挣扎身体,可是根本扭不动铁链,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把他的手指往文书上按。阿史德察察见事情办完,不想再在这里久留,于是朝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
拿画押文书的侍卫领命出去,另外一个侍卫走上前来,往元白脖子上套了一根粗铁链。
“动手吧,用点力,别让医师太痛苦。”阿史德察察的红唇涂得美艳动人,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元白心下一沉。连续栽在这对母子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
他没有太多时间去伤情复盘这戏剧化的一生,因为脖子上的铁链只在一瞬间就勒得他窒息无比。
脑子里只剩下痛苦了。
面前的胭脂红唇被扭曲压缩变形,随后世界里又是一片白。
完完全全的白,没有一丝杂质。
“李。。。”元白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小巫医!”营帐外面传来一阵尖叫呼喊声,随后那边起了骚动。
毡帘被搅动,侍卫持刀退了进来。
“小巫医!”毡帘一角被掀开,图雅用身体抵着侍卫的刀鞘冲进来,“小巫医!你们放开他,快放开他!他会死的!”
元白已经闭上了眼睛,整个人松软下来。
“可敦!他是三郎的救命恩人,你要是杀了他,三郎一定会来找你算账的!”图雅惊恐大喊。
“图雅!”阿史德察察红唇微翘,眼角的胭脂因为生气裂开了十几根细缝,她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图雅突然抽出侍卫的刀就往自己的喉咙上抵去:“图雅知道!图雅在可敦的眼里命贱!但我好歹也是父汗的女儿,我要是死在这里,父汗、三郎,他们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呵。。。贱人之子,谁给你的自信。”
“我是命贱。但可敦想一想,为什么命贱的我,这些年还能得到父汗的爱护?!”图雅把刀一横,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线来,面部逐渐狰狞,“我的侍女还在等我,要是一炷香时间等不到我,她就会去王帐告状。我死在这里,死在你的面前,父汗雷霆震怒,一定会削了你的后位!你不是爱你的儿子吗?你杀了小巫医,三郎一定会追究到底!王庭和大周还在谈判,你猜是你的儿子重要,还是整个王庭重要?你惹恼临淄王,就不怕他带着大周铁蹄踩烂匐俱的身体!哈哈。。。哈哈哈哈。。。。”
“你威胁我?!一个李氏而已,我用得着怕他!”阿史德察察横眉怒目,眼中弥漫杀意。
“可敦可以试一试。”图雅手握刀刃,目光虽然略微闪烁,但这次,更多的充盈着坚定。
她的两条理由均刺到阿史德察察的痛处。
这个小丫头就像草原上随处可见的野草,踩不死,烧不灭。她的眼神跟她的母亲一样令人讨厌,既装柔弱,又显妖媚。
小杂种。
偏偏阿史德察察对这个小杂种束手无策。
她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半晌才从口中泄出两个字:“放人。”
侍卫松开手上的铁链,又解了元白身上的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