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终于慢慢止住了。
“其实呢,没有告诉你,我也有私心,很抱歉——明知你那段时间很苦恼,但是我选择什么也没说。”芦笛看她平静了些,诚实开口,“但是那是因为当时的我比你还要痛苦,想到海姆达尔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彻达跟我说有复活海姆达尔的希望时,我将信将疑。我其实并没有跟他明说过,但是他没有向你表明身份,也是我乐意看到的结果——我想他跟我想的一样,假如海姆达尔也有重生的一天,彻达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要还给他……这确实就是我真实的想法,你怪我吗?”
高法依格迟疑着摇摇头。
“当然,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也是因为我真的看到了海姆达尔复活的希望,那一切也都不重要了……我近来想,海姆达尔是想救他的哥哥的,他们兄弟对彼此都很无私,反倒是我……”芦笛自嘲地叹了口气。
“我为我曾经的作为向你真诚地道歉,但是彻达——他并没有什么错,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之后和他谈谈,你觉得呢?”
“得知站在你面前的是他而不是别人,我不信你一点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感受不到吗?承认吧,这是好事呀,阿依。你的委屈和愤怒我当然能理解,也感到抱歉……不过在那之后,我更希望你能对自己诚实点。”
芦笛最后的忠告一声声敲击着她的心。
高法依格不知今天第几次冷静下来,她是说,真的冷静下来,不是在彻达面前那种残酷的冷静,仅仅是为了报复让对方难堪。
她拾起自己跌到地上的自尊心……老实说,被欺骗的伤害根本不是问题。她完全相信那不是出于彻达的本意。
失而复得……的确,但喜悦和恐惧像是硬币的两面。他口口声声说要“报答”她,轻飘飘的,好像根本不知道她为他的几次离开经历了什么。
她要怎么能让他明白,希望他再也不离开她,而不仅仅是因为“报答”。
谁稀罕他的报答?
咚,咚,咚咚。
强烈的心悸像是一种蔓延开来的病症,她落到彻达的怀里。
或许是为了今天的场合,他再一次把自己装进了那只名叫“琼达”的人鱼躯壳里,黑发黑眼的人鱼,陌生的身体,熟悉的灵魂。
——他曾经答应她的愿望,当她从高处落下时,总会接住她。
“……放我下来。”人群已经开始起哄了,她不无窘迫地低声道。
他就像昨天让他走时那样听话,略微俯身,让她降落。
她后知后觉收回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脖颈。
小型世界之树的祭坛正在缩小,回归袖珍的祭坛大小,破裂而倾斜的甲板正在回归水平线。两人沉默无言,在压缩到极致的时间里对视。
“不好啦!新郎和新娘吵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