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臣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墨水,看向朱元璋,面无惧色:“臣知道说出这番话会惹怒陛下,可这是阴兵计划中最毒辣的地方。白莲教善于操弄人心,挑拨离间,利用人的猜忌来达到目的。只要有机会,他们便会扑上去。”
“为了不给白莲教机会,也为了大明江山稳固,臣请陛下慎重考虑皇室与勋贵的关系,臣所言,不是当下,而是未来数十年!这也是——斩断阴兵之念,稳固根基之法。”
“滚!”
朱元璋抬手。
顾正臣行礼,起身退了三步,转身走出武英殿。
里面传来了摔砸东西的声音,内侍、宫女瑟瑟发抖地站在外面,一时之间没人敢说话。
顾正臣站在门口,招了招手,对内侍道:“请皇后过来一趟吧。”
“这个——”
“若陛下问起,就说是我让请的,这次陛下火大,不是你们这些人能消得了的。”
内侍看了看武英殿内,里面又传出了摔东西的声音,赶忙命人去请皇后。
马皇后匆匆而来,看着迎上前行礼的顾正臣,上前搀起,仔细看了看,道:“陛下对你东征之事,山东之事甚是满意,前些日子还在想着如何给你封赏,可怎么突然之间犯下过错,还被撤了爵位?”
顾正臣看着和蔼仁善的马皇后,感觉很是亲切,回道:“臣犯了大错,陛下没有砍臣的脑袋已是开恩。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臣——刚刚惹怒了陛下,这次恐怕只有皇后可以出面平息了……”
“为何事恼怒?”
马皇后问道。
顾正臣看向一旁的宫人,马皇后一抬手,宫人退开,顾正臣简短地说了一番。
马皇后脸色也有些凝重,严肃地说:“这些话总归是尖锐了一些,不过也没过错,也就是你敢对陛下说这番话,换个勋贵试试,能活着出宫算他命好。好了,在这跪着。”
顾正臣无奈,只好听命。
马皇后挥退了宫人,独自一人走入武英殿,看着狼藉一片的大殿,暗暗心惊。
如此恼怒,几十年难得一见。
马皇后走上前,对正准备摔玉如意的朱元璋道:“陛下,这是准备将武英殿拆了?”
朱元璋看了看马皇后,指着屋顶道:“朕摔完不解气,还想将这大殿给烧了,岂有此理,那小子竟当着朕的面,说教朕该如何对待勋贵!反了天,朕如何做,用得着他一个胡子还没长长的家伙在这里说?”
“朕难道没有容人之量,没有与勋贵共富贵吗?妹子你听听,他让朕不要对勋贵集体抬起屠刀,一个接一个地送去刑场!他也算是个勋贵,这是怕朕有朝一日将他送去刑场吗?朕在他心中,便是如此不堪?”
马皇后小心地上前,避开地上的破碎之物,轻声道:“陛下论功行赏,赏罚分明,谁人有怨言?他说出这番话,着实该打。不过——重八,要打他那就打,干嘛摔砸自家东西,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