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下,白沙堤。
国都的渡口上,停泊着属于齐修远的小扁舟。他得走了,魔宗来令,催得很急。
他头枕着后脑勺,歪躺在小舟上,没正没经地叼了一枝小树枝,船底随着他的脚底板一点一点上下晃悠,有节奏地荡开的波纹略显焦躁不安。
他等的人会来吗?齐修远不知道,如果那人不来,他就打上仙门去,从清香老白莲、大白莲和小白莲手中把软绵绵胖嘟嘟但永远气定胜闲好像天下间没什么值得他动容的胖子给抢回家。
齐修远叹气,惊起一只湖面嬉戏的水鸟。
他对自己的脸很有信心,英俊潇洒少年郎;也深信自己的性格讨人喜爱,至少比棺材脸老小白莲可爱多了。
要不然胖子怎么会同他一见如故,可见十分有缘。
但……算了,还是少说空话,别说名震道魔两界几乎已成传说的沧海门太阿剑君,就连笑眯眯大白莲他也打不过——此人不知练的什么怪异功法,使人绝难察觉他的踪迹,来无影,不好惹哦。
他也只能欺负欺负小白莲,还被胖子拦着不让,嗨呀,想想就气死啦。他长这么大只有胖子一个好朋友,胖子却有那么多处的来的人,所以他才不要黏在人屁股后头博欢心。
等他齐修远魔功大成临驾于万魔之上的第一件事绝~对~就是把胖子抢回家,造一座灵气浓郁的玉台把他供在上面!
什么清香莲花啦来一朵辣手摧花一朵,只能扒上他家大门对着胖子“哇吱哇吱”流口水流眼泪,想想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颗小石子轻飘飘地朝他砸开,齐修远条件反射地歪头躲闪,又在闪开的前一瞬把脑袋挪了回去。石子砸在眉间,弹进水里之前被他接回攥在手心。
他跳起来踩在船头,高高的马尾弹跳着打在脖后一小块皮肤上,像甩得起劲的尾巴。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肯定回来送我!”
少年此刻毫无阴霾的欢欣绝无作假,宁逾明不由也笑了起来,从渡头边的柳树上折了一株细柳,别到少年的衣领里。
“好了,小朋友,一路顺风。”他道。
齐修远却不动船,只站在船头瞧着他笑,宁逾明问他:“再不走,我就把你绑回去做我的后辈啦,你虽一身魔血魔功,但我门有魔血修仙的先例,对付你小意思。”
少年哼了一声,笑得自满又骄傲:“我不跟你走,你才会正眼看我,对也不对?”
“很对,很对。”他失笑。
少年有着两世未曾改变过的自说自话和坚信一条路可以走到黑的执拗。他注意到宁逾明的视线又穿过他,仿佛落在了不遥远的过去,还是不高兴了。宁逾明突然被他用手指戳了戳脸,然后被倾身小啄了一口脸上的酒窝。
水声簌簌,齐修远一招偷袭得手就跑,以灵力催动小舟,霎那间已到湖心,标准熊孩子状地叉腰得意大笑。
宁逾明用手指碰了碰被亲的脸颊,好像被一只可爱的小狗舔了一脸口水,无奈又好笑。
他忽然脸色一变——
齐修远身前身后无端卷起几人高的大浪将他和扁舟皆吞没,变作湖面上一个巨大漩涡,又渐渐恢复如镜面般的平静。
他回头虚起眸子吐槽:“师……兄……”
江海从无法感知到有人的地方凭空踏步而出,同样虚起眸子:“我…发…誓…我…只…是…来…看…八…卦…”
他和宁逾明一块仰头看天,天空的万里云层之上悬浮着一艘华美的大船,船上有他们看不见的伟大师尊。
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和“……”中的江海擦肩而过。
江海正气凛然地大声道:“没错,就是我,是我把魔门小崽子撵走的!什么玩意儿,竟敢轻薄……呸冒犯我师弟,不把他当场打杀是给我徒弟一个面子不在他老家闹事!”
“啰嗦什么,还不快同你师弟上来。”太阿剑君冒寒气的飘渺仙音从空中飘落。
江海心中呵呵一声,御剑上天空船,冲心眼偏到北冰洋的师尊大人行了礼,溜进船舱安慰心灵受伤的可怜徒弟去也。
宁逾明御剑自九霄中垂直破云而出,太阿剑君的蓝色道袍被他带起的风吹得猎猎作响,冰冠未能全部束起的白发亦飘扬而起,与无尽的云海、云海上一轮要落不落的橘红圆日相衬,不太像剑君,像被落日余晖融出面上暖光的隐士高人,再隐逸,也脱不出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