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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第14页)

“听说那时可危险了!”小伙子津津乐道,眉飞色舞:“冯哥就差一点儿就被‘那伙人’给毙了,是您一枪直接爆头,救了冯哥一命!”他唾沫横飞,将那时的险峻放大了好几倍:“冯哥说他当时一抬头,面前那人脑浆和鲜血混作一团,又恶心又刺激,那人临死前眼睛还睁着,看着您。”说到最后车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蒋恪宁也只默默地听着。

这是他来延边两年的事,那会接了任务带了人出去,没想到他们人远比自己的人多,子弹没有太足够,但最后差点肉搏,以命换命。

冯哥是冯舜宇,他之前的副营长,那时候也确实千钧一发,蒋恪宁没有别的办法,与其说是殊死一搏不如说是赌了一把。

后来冯舜宇被救,蒋恪宁带人休整,第二天一锅端,只是代价是损失了一个兄弟,年龄最大,比蒋恪宁还长五岁,那次回来的时候整个营氛围都极差,甚至有人因为这件事去了好几趟军医那儿做心理咨询。

目光一错,车已经经过了烈士陵园,雪松棵棵挺拔,亭亭如盖。

只一个交错的时间,车已经驶了过去,蒋恪宁回过头,只看见路过的一辆辆车。

小伙子在后视镜悄悄看着这位年轻的军官的动作,心中仍有好奇,“您是在看刚刚那座陵园吗?我可以调头回去。”

“不用,先回去吧。”蒋恪宁摇了摇头,躺在哪里的兄弟,五年,三个。每一个都是蒋恪宁不愿触及的痛,这次回来,他有很多时间。

车驶过巡防营,通过了一重重关卡放行,他没想到的是熟悉的驻地里,熟悉的操场门口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在看见车身之后就对着这边挥着手。等到车开近了,蒋恪宁才看清那是谁。

他面色肃穆,喉间却哽咽,那人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一如既往的爽朗。

阔别已久,他见到蒋恪宁之后没有寒暄,只笑着问了他两个问题:

“几时走?”

“见到了吗?”

第48章明月逐之

蒋恪宁喜欢林舒昂的事在部队里算秘密,也不算秘密。

蒋恪宁刚入伍的时候还是个愣头青,冯舜宇比他年长,之前牺牲的兄弟也比蒋恪宁年长。只是蒋恪宁是军校毕业,他们是自愿参军分配过来之后留下来的。

因为还是个新人,他很多规矩都不懂,寄过来的东西也不知道在哪里拿,因此闹了不少笑话。其中有一桩就是,当时远在北京的赵江川惦记蒋恪宁呢,托人要了好几张人姑娘的生活照,寄了过来。

送过来的东西都是需要经过重重检查的,又因为在延边,比其他地方的检查更加严格一点。蒋恪宁东西到了,通知他的时候他不在,几个老大哥过去拿东西的时候顺便帮他拿了回来。

快递的包装撕了,只剩下一个盒子。但众人没想到的是盒子那个扣十分活泛,往桌上一放,兴许也是没放稳,摔了下来。

“啪叽——”

里面的照片四散开来,一时间满地都是。照片上的姑娘鲜活热烈,眉宇间带着点儿不驯,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恪宁回来了”,一时间大家伙都手忙脚乱。

蒋恪宁刚进屋子,手里端着一搪瓷盆,里面放着刚洗好的衣服,手冻得红通一片,鼻尖也通红。他刚掀开那军绿色的厚被门帘,一房间人就齐刷刷地望着他,站成了一排,比训练还整齐。

他刚进去还没发现不对劲,往前走了两步才觉出来,吸了吸鼻子,揉了揉脸,“你们干嘛呢?”

冯舜宇搓了搓手,往前迈了一步,后面的人齐刷刷地遮住了他的床,那会还住集体宿舍,按照所在连队排的,他住下铺。

蒋恪宁没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就是一头雾水:“出什么事儿了?”

“我们看见你女朋友了,应该没事吧?”老大哥率先出了声,问得小心翼翼的。虽说蒋恪宁也来了几个月了,大家相处都算比较好,有些比较隐私的事儿很多人并不想太多人知道。

说到女朋友,蒋恪宁更是一脸懵了,在原地怔忡了好一会,脑子里迅速转动,自己的女朋友?翻来覆去也只有林舒昂一个人了,但那会林舒昂还不认识他呢。他思忖片刻,估摸着可能是川子和靳哥给他寄东西来了。

“你们看见她照片儿了?”蒋恪宁扯出一抹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笑得挺难看的,握着瓷盆的手都勒出了红痕,打眼这么一看,屋子里的人都急了。大家都没想着欺负这么个新兵蛋子呀!

谁知道蒋恪宁再大的反应也只是这样了,过了好一会才闷声说:“她不是我女朋t友。”

众人了悟,谁还没有过白月光朱砂痣了?

原来是这么个原因,宿舍里气氛又变得一片祥和了起来。

老大哥撸起袖子往桌上一拍,给众人吓得一个激灵。部队里没有酒,老大哥豪饮一杯热开水,那搪瓷杯子上掉了好几块瓷,露出里面铁皮,眼睛里有了几分浑浊,这是准备开始忆往昔了。

“我媳妇儿就是死在非典那一年,她是个村医。当时整个村子里的人染病的不多,地方又偏,山里头吃了赤脚大夫就是几个下放过来的村医,我在山底下的镇子上住着,那会还在干工地,每天晚上接她回家。”

蒋恪宁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周围的人也都默默听着。

老大哥穿着军大衣,大敞大开着,露出里面的橙色粗线毛衣,他的目光深远,带着怀念。蒋恪宁看着他那双眼睛,觉得除了沉重的思念之外,还有深切的悲哀。

可能大家都知道这注定是个悲剧的结局,整个宿舍除了外面的朔风,只剩下起伏的呼吸声。

“后来有一天就全面封锁了,政府的措施很严格,救了很大一部分人的命。但是还有一部分,病发的太突然,太着急,连救都来不及救,就都没了。”说到这里他带了几丝哭腔,粗粝的大手摸了一把眼睛。

“你们不知道,当时我就在病房外,她在病房里,都穿着隔离服,她还笑着跟我说没事,结果第二天就没了。”

众人一片沉默,一堆汉子也不知道安慰,只好又给老大哥倒了一杯热水,老大哥接过水往椅背上一靠,嘴角扯了扯,带了几分语重心长:“当年她家里人也看不上我,我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福利院长大的,空有力气,读了几年书就去工地了,认识她之后也没想到她会跟我在一起,但最后还是跟我在一块了。我敢说,她跟我在一块的时候我没让她吃一天苦。”老大哥眼里多了几分笑意,看向蒋恪宁:“既然现在不是女朋友,以后不见得搞不上对象嘛!”

蒋恪宁当时还是个闷葫芦,点点头:“好。”或许觉得老大哥说了这么多,自己只憋了一个字不太好,又闷头闷脑地接了一句:“真能在一块,会带回来见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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