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宝盈敲了?许久的?门都未开,只有门上小洞忽露出一只眼来?,骇了?她一大跳。
听她说明来?意,对方起先是?不大肯的?,但忽得有人问了一句什么,这声音似曾相识,但明宝盈又想不起来?,而且门洞当即拉上了?,隐隐有问答交谈声
响在门后。
明宝盈说了?声‘打搅’,正要走时门洞又开了?,里头人问明宝盈家?门。
听她说了?,又不知为何沉默了?一阵,过了?会子,却又就将门打开了?,门后是?个老嬷嬷,向她敞开满院的?幽静雅致。
明宝盈抬眸看了眼‘静宁’二字,只觉得?这道?观名副其实得?很?。
引路的?嬷嬷不怎么说话,吃喝却很?周到,床褥也干爽洁净。
明宝盈一夜好睡,早起吃过的?芝麻胡饼和甜糜子留香到现?在,可以供她支撑整整一日?。
坟典行收录的?卷子并不是?白白拿出来?给人抄的?,明宝盈又舍不得?那几?个钱,只能是?抄书来?替。
初来?时,坟典行掌柜理也不理她,明宝盈面红耳赤地?站了?好一会,捡了?张废纸上用指尖蘸墨试字给他看。
掌柜忙好手头上的?账,扫了?眼她的?字,娟秀端丽;又看了?眼她的?人,斯文清新,就从脚边书堆里抽出一本传奇掷给她,道?:“这本传奇抄三本来?,就让你抄卷子。”
这是?近日?长安城里卖的?最好的?传奇,叫做《春闺梦》。不过这个‘最’,只是?私底下的?。
明宝盈都还没打开这本书,就听见身?后那些扎堆抄书的?穷书生发出闷闷的?窃笑声。
粗略一翻,书页闪动间淫词艳语句句迸现?,明宝盈努力驱开攀上面庞的?热意,定了?定神道?:“如果抄四本的?话,可以再让我抄一本《开蒙要训》吗?”
“可。”掌柜本以为明宝盈会央求换一本,换一本他是?不肯的?,现?下就这本书卖的?最好,供不应求,别的?书犯不着?用她来?抄。
“那好,劳烦您给我一副纸笔。”
她既干脆,掌柜也干脆,叫店里杂役从后头搬来?自家?小女儿的?矮木案给她用。
明宝盈寻了?后窗边上的?角落,拿来?蒲团坐下抄录。
“她抄的?这几?本,掌柜可得?卖高价了?!”有个总往明宝盈这边看的?书生倚在柜台前,一边看掌柜算钱给他,一边玩笑道?。
“她又不是?柳公颜公,能卖什么高价?”掌柜捋捋胡子,用短杖勾出几?个铜子递给书生。
“《春闺梦》这书,再配上女娘的?笔迹,那可惹人遐想多了?,多要十个子不为过吧。”书生一边说一边拧头看明宝盈,想看她窘迫羞恼的?表情。
明宝盈应该听得?见,可她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挽了?挽垂到眼前的?碎发。
掌柜懒得?搭理那书生,叫他拿了?钱走人。
抄书抄至午膳时分,好些人散去觅食果腹了?。明宝盈不吃也不喝,直挨到坟典行晚上关门才回?静宁观吃了?一大碗的?葱油菌丝斋面。
次日?又来?继续抄,她抄过一本之?后,速度愈发快,已经能半抄半默了?。
掌柜见她下笔如飞,深怕她糟蹋了?自己的?笔墨,不过一看她交上来?的?书,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疏落得?当,即便没有朱砂红印划行,字也是?一竖一竖,端端正正的?。
“可以抄卷子了?吗?”明宝盈小心翼翼地?问。
她倒不是?惧怕眼前这个留着?长髯的?掌柜,只是?这坟典行里往来?的?客人全部是?儿郎,就算是?书生,也不是?各个文质彬彬,得?体有礼的?,他们虽做不出太无礼的?举动,但光是?那一种戏谑油滑的?目光就令明宝盈很?不舒服。
掌柜长了?些年岁,妻小又住在铺后,他望向明宝盈的?目光就要平和端正得?多。
“卷子抄好没有,先给人家?匀一匀。”掌柜朝她身?后那群书生喊道?。
明宝盈又费了?一日?去抄卷子和《开蒙要训》,笼统算起来?在静宁观白睡了?三夜,白吃了?六顿。
临出门前蓝盼晓给她的?铜子都没怎么用上,纸笔就是?在坟典行里买的?,掌柜给了?便宜,还说让明宝盈有空的?时候再来?抄书。
明宝盈道?了?谢,用剩下来?的?铜子买了?一小袋绿豆,打算捐给静宁观。
这几?日?明宝盈在静宁观吃得?太好,好得?都叫她有些心慌了?,当她说只要素面就可以,那老嬷嬷硬声硬气道?:“吃你的?吧,就你还能吃得?了?多少?”
抱着?绿豆从街市口穿过时,明宝盈看见一位女官手举布告骑马而来?,她好奇地?站定,看着?那位女官翻身?下马,展开布告通读一遍后,又令人张贴在板上。
在皇城中,张贴布告不是?什么新鲜事,昨日?明宝盈还见到一张告知圣人将于六月莲花节那日?开放城郊皇家?别院金鳞池南苑的?布告,意在与民同乐。
那张布告一出,街市口可谓是?人头攒动,百姓们喜不自胜,奔走相告,哪像今日?这布告,只引得?众人偏了?一下头,驻了?一瞬足。
不过明宝盈不一样,她直直朝布告走去,仰视着?布告上的?每一字。
‘于永崇坊设女学,以考取录。’
‘三甲得?五十银,前二十免除束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