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娘子。”姜小郎扬着笑脸走出来,回头瞧了钟娘子一眼,声音低缓下去,“小心门?槛。”
他又转回脸对明宝清道:“咱们走吧,事儿?都办好了吗?钟娘子还要绕回东渭河去?”
钟娘子点点头,红着脸道:“谢谢姜郎君,我?这身上药钱是正正好的,没得多,否则我?也不与他争个三文、四文的了。”
“没事。”姜小郎颇洒脱地一摆手。
明宝清说:“还要去一趟纸扎铺子。”
游飞跟着解释道:“我?娘忌日快到了。”
“噢噢。”姜小郎道:“那我?来驾车,我?知道有件纸扎铺子卖的彩纸又多又好看,剪出来的衣裙最?漂亮了!”
明宝锦欢喜地蹦了一下,笑了起来,道:“真的呀,那要买好些!”
这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游飞看着明宝锦的笑脸,也却微微笑了起来。
“明娘子,你那风箱琢磨得怎么样了?烧炭其实不用那么大火力吧,就算你要助火力的话,那种打铁的皮囊风鼓不是也行?嘛。”姜小郎是个闲不住嘴的人,说着说着,觉得浑身不自在,一瞧,原是严观在看他。
“嘿嘿,严帅。”姜小郎忙行?礼。
明宝清已经?上了车,正顶开车窗,把细细的支棍嵌在窗户上的凹槽里。
严观缓步走过来,打量着驴车。
“车又是你自己做的?”
“当然。”
驴车要小巧很多,车窗也小,明宝清的脸框在这一面?窄窗里,眉眼鼻唇处处精致,脸上一闪而过的自得让她整张脸都显得鲜活跃动。
但?严观更想看一看她的手,是否又添了许多新伤。
他退开一步,偏首像是对姜小郎在说:“不要逗留,早些回去,眼下日头短了。”
姜小郎虽说取财的路子偏了些,但?到底还是本分人,又不是官府衙门?常客,对严观也并不十?分熟悉,更论不上什么交情。
他有点受宠若惊地应道:“好,好,买些东西就回去。我?们乡里好些人一起来的,多谢严帅提醒。”
严观抬步要走,但又忽然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子递了过来,道:“哄驴的,路过榨油坊才买的豆饼。”
他径直塞进了窗子里,明宝清仰了仰身子,下意识捧住那条布袋子。
那豆饼还有点温热,一股腻腻的豆油香气。
“绝影不吃醋啊?”明宝清想着绝影若在场,恐会蹬蹄蹦跶,忍不住笑了起来。
严观勾了下唇嘴角,道:“短不了它的。”
纸扎铺子离得不远不近,明宝锦和游飞仔仔细细选了一些祭品,元宝铜钱自不必说,除了四时衣裳鞋袜,他们还要了一头纸扎的小毛驴。
游飞把卖黄精挣来的都花掉了,但?他一点也没觉得可?惜,反而觉得真好,他还是可?以?挣钱给阿娘买裙。
听着明宝锦说蓝裙黄褙子好看,又听着她说粉裙绿褙子顺眼,他就真的怀着一种给娘亲挑衣裳的心情在挑祭品。
而焚化这一过程,则更像是寄去了驿馆。
游家?的坟就在青槐乡上,挺缓和挺僻静的一块地,正经?是请风水先生挑过的。
山风瑟瑟,站在高处四下望去,一览无遗。
明宝锦发现有人家?在山腰处开出了一块田,金黄的麦芒还不知是稻穗在群青中圈出鲜明的一块。
“那是糯稻田,要比水稻晚一些熟。”游飞说:“我?阿耶还在的时候,我?家?也种了几?分糯稻,等?收割了也不卖,阿娘喜欢吃糯稻,每日早晨阿耶都给她炊好,糯米炊熟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香气,狗路过都舍不得走。阿娘最?喜欢吃一种软蓬蓬的甜糕,是用糯糕粉做的,还有一种烙糯米卷。可?惜只?有我?外祖母会做,外祖母走了之后,我?阿娘自己试了几?次,总不及我?外祖母做的好。”
明宝锦被?他说的发馋,道:“是你外祖家?传的手艺吗?”
游飞笑道:“哪有什么家?传手艺?就是福民乡年节里会做的一种点心,只?是会做肯做的人不多了。”
明宝锦默默记下,想着回去问问老苗姨会不会做。
游飞的娘亲和老苗姨是一个姓的,这不稀奇,苗本来就是福民乡那一带的大姓。
今儿?虽是苗娘子的忌日,但?在坟头烧下去的东西肯定还是父母一块分的,游飞给游郎君也买了两套纸衣裳。
“咳咳。”明宝清这几?日在试炭窖,已经?快被?烟熏得麻木了,今日来烧冥纸祭奠,山风还是成心与她作对,她走哪吹哪,索性就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