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宝清想?到这一层上,下?意识低垂了脑袋。婢女从?两旁将帷帐撩起?,明宝清看见红木的脚踏和华丽的裙摆。
“姐姐来了,可惜来得迟了,桂花如今不鲜了,只留下?一些糖渍的。”
说话时萧奇兰没有?看她,似乎很专注那局棋。
棋盘上棋子?白黑皆如冻冰,全是琉璃做的,落子?清清脆脆,夏日里听着消暑,冬日里听着却有?种如履薄冰的紧张感。
她一子?一子?地下?,像是冰层一寸一寸裂。
明宝清刚要开口,萧奇兰又笑道:“我知道姐姐是忙人,没事也不会来找我,讲吧。”
但凡是个人就有?软肋,除非一根根都藏起?来。
明宝清敛着目光,缓声道:“我小弟原先在温泉庄子?上做活,可昨个被拉去宫中,说是内侍不够,要他去。萧娘子?有?没有?法子?可以将我弟弟从?内侍省要出来。”
萧奇兰抬眸看着明宝清,又睇了身侧婢女一眼,问:“为什么明娘子?会想到来寻我来解决这件事呢?”
明宝清余光看着那婢女走出去,决定开门见山,“我以为,萧娘子?与圣人关系亲密。”
“何种关系呢?”萧奇兰又问。
“斗胆猜想?,总该是血亲。”明宝清说这话的时候,朝她行了一个躬身交臂的大?礼。
过了很一会,萧奇兰站起?身走了过来,轻轻抬了抬她的胳膊。
“如果?我帮了明娘子?这一遭,那么你?就是欠我两份情了,不知道将来要怎么还给我?”
明宝清道:“但凡我能替萧娘子?做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只是不知还有一份情是什么时候欠下的?”
萧奇兰看着明宝清一笑,忽然转了话头?,道:“其实三娘比你?更适合做官。”
“那么幸而三娘年华正好,圣人春秋鼎盛,她的前程海阔天空。”明宝清斟酌道。
“是啊。”萧奇兰说着一拽明宝清的腕子?,将她也带到榻上坐下?,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转而替自?己?斟茶时,萧奇兰施施然道:“我可以救你?弟弟出来,但条件是,你?需得杀了严中侯。”
明宝清端着茶盏的手还是稳的,摇晃的只是她的心?神?。
她不明白这两件事是怎么关联到一起?的,定了定神?才道:“萧娘子?为何要杀严中侯?”
“不可以吗?”萧奇兰不答反问,抬眸看向?明宝清,明宝清也看她,目光不躲不闪。
“兄弟重要,还是情郎重要?”萧奇兰又问。
明宝清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这口热茶喝进去,呼出来的气却反而是冷的。
“就算不是杀严中侯,只是杀任何一个清白无辜的人,都不可以。”
“那么不清白不无辜就可以了?”萧奇兰见明宝清认真思量,然后说‘也许’,就笑问:“为什么?”
明宝清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就轻轻摇了摇头?,问:“严中侯可有?什么地方开罪萧娘子?了?”
“没有?。”萧奇兰干脆道。
明宝清默了一会,又问:“我早先欠萧娘子?的人情,到底是什么?”
“我觉得严中侯原先的去处不好,在圣人面前提了一句,荆统领就提拔他去羽林卫了。”
萧奇兰说得随意,片刻后却听明宝清轻轻开口问:“严观有?什么值得圣人在意的地方吗?”
“明娘子?何以这样问?”萧奇兰毫不掩饰自?己?的讶异,又笑问:“他自?己?与你?说什么了?”
“很少?,我也没有?问。”明宝清道。
“明娘子?不好奇?”萧奇兰笑道:“全然不怕他那些未知的阴霾会再度给你?,你?的家人带来灭顶之灾?”
明宝清一下?被戳中了痛处,脸色都白了,缓缓点了点头?,道:“从?前愚钝,被一时情爱所以迷,但现在怕了,多谢娘子?指点,还望您能再指一条活路给我。”
这个回答似乎在萧奇兰意料之外,她抿了下?唇,道:“倒也不必这样说。”
明宝清抬眸看她,目光里冒出一丝丝探究。
萧奇兰知道自?己?说岔了话,故作镇定高深地说:“到底是陈年旧事了。”
但就是这么几个字,也够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