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息站在空白的世界中,双手捂住额角。
痛苦在此时倾泻而出,原本的清明畅快尽皆溃散,大脑与心脏变成了苦痛的源泉,使他品尝到如丝如缕的撕心裂肺。
……这种时候,总是在这种时候。
还在说这些话。
……可是,可是。
不再有“可是”了。
就像消融的雪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做过的选择不会有回档,逝去的人再也无法挽回。
扰乱心神的声音已经消失,可痛苦为什么仍未远去?
支撑自己的力量也被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压倒,他失力跪坐地上,再没有保持体面的余裕。
好痛苦。
他攥紧心脏,像要把这痛苦的源头揪出来。
“销毁”。
他忽然抓住了那个灵感,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该怎么销毁自己的人格?销毁自己?——是不是这样做,就再也不会有自我意识,不会再有对他来说复杂得过分的感情。
“自杀”。
那个刹那,无数小世界的记忆潮水般涌进脑海。
江斐侵入主脑的时间要早得多,言息曾经历过无数个不曾与明照衣相遇的世界,一如记忆里的“生前”——浪费时光、行尸走肉地活着,尝试体验过各种刺激的人生,一直追寻着人间的热闹。
但那永远是隔岸的,他人的热闹。
他的许多次“自杀”,仿佛是结束每个世界的钥匙。
所谓反派积分,也就是“人格”、“情感”、“意识”。
他的“人格”曾经被有目的地销毁,如今,又被有目的地再度唤醒。
但他已经,不想要这份“人格”了。
自我意识是无用的,即使没有这份意识,主脑仍能毫无失误地运行,甚至机械的理性是比反复的感性更可靠的东西。
——不过他知道,这些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其实都不重要。
他只是觉得太痛苦了。
不再是“行尸走肉”的代价是那么大,淌过那条隔岸的河所付出的价格多么昂贵。
明照衣教会他如何爱一个人,却没有提前告知他,爱是这么痛苦的东西。
有了爱,会在乎,会比较,会嫉妒,会无上欢喜,也会痛不欲生。
他其实并不怪罪明照衣。
这是个毫不公平的天平,一头是他,另一头是一个族群一个文明的生死。
他终究是虚幻的存在,人总要回归现实,回归更为迫切的真实世界。
他只是无法想通,如果是这样——
为什么要创造他,唤醒他,毁灭他,再度唤醒他?
他对明照衣来说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再次想到这个问题,如丝如缕的痛苦重新攫取了他的呼吸。
“爱”。
冰与火的两重,天与地的落差。
是这么正面又负面的东西。
言息想,至少我还有拒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