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低头一看,是他?没穿过的料子?,虽然颜色低调内敛许多,但与街上那些名贵料子?没什?么两样,甚至看上去要更好一些。
颜府不算大,没有豪华的门庭,院内都是些低矮的竹房草庐,颇为质朴,与他?所见过的农家小院相似但却有着明显的不同。
柳如天凑到他?耳边道:“咱们师父好田园之居,所以把洛阳的府邸修成了这般模样,说是要返璞归真,待在竹屋里才能更好的修史著书?立说,虽然宅子?质朴,但这处宅邸在洛阳城中的地段十分难得,可谓寸土寸金。”
谢宣望着屋前半亩见方的春韭畦有些奇怪,既然这处宅邸这么贵,为何还?要在里面腾出?大片地方栽韭菜?他?不是很懂。
柳如天见他?疑惑,便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这便是文人雅趣,日后你便懂了。”
谢宣没有说话?,自从他?离开熙州后,话?越来越少了,及至洛阳更是看的,听的时候多,说的时候少。
柳如天以为他?是离了故土之后,有些认生。
对谢宣来讲,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间?,他?从不知道世上还?会?有这种繁华热闹的地方,这与熙州城外窝棚里吃不饱穿不暖的老农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九师兄一路上津津乐道的西京繁华,原来是这般模样,超乎他?的想象,若大齐人人都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该有多好啊。
几人在家休整了半日,嬷嬷笑着将他?的黄豆牵走了,说是他?身上的衣料华贵,乃是御赐之物,被狗爪子?划一下就?不能穿了,怪可惜的。
可是,他?的黄豆很乖,轻易不扑人的,但他?穿了这身好衣裳,不是他?买的,便由不得他?做主,他?只?想着赶紧参加完这劳什?子?耆英宴,脱下来,换回他?原来的小袍子?。
阿爹阿娘从未说过穿了新衣裳就?不能跟黄豆玩。
春光正好,快到晌午的时候,颜斐领着谢宣去参加宴席,有心带着自己的关门弟子?在诸位老友面前亮亮相,有馋人的意思在里面。
霍时方府上,楼台亭榭,犬牙交错,一派富丽堂皇之象。
席上丝竹管弦俱作?,彩屏翠幕,莺歌燕舞。
听说颜斐来了,霍时方提前在宴厅前等候着,身旁簇拥着一群老老少少衣衫华贵者,见了颜斐纷纷行礼问安,颜斐略点了点头对谢宣说道:“这些都是你霍家的叔伯兄弟们。”
谢宣拱手道:“诸位叔伯万安,兄弟们好。”他?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但该有的礼节并不差什?么。
众人将目光放在谢宣身上,犹疑了一会?儿方说道:“这就?是颜老收的关门弟子??失敬失敬。”
众人说着,将颜斐师徒引向上座,突然有个胖乎乎的孩童跑过来问谢宣道:“我?可以跟你玩吗?”
颜斐见此人跟谢宣年?纪相仿,同龄人更好凑做一堆儿玩乐,便摆摆手道:“去玩吧。”
谢宣点头称是。
那小童一开始对谢宣还?客客气气,及至转了个弯,看不见颜斐的身影后,他?便冷下脸色道:“小乡巴佬,你的座位在这边。”
这时数十个年?纪差不多的小童围了上来,个个锦衣貂裘,盛气凌人。
其中位于正中心的那个孩童,身穿一袭绛红色锦袍,被日头一照像霞光一样绚烂,众人都围着他?,众星捧月一般,他?仰头颐指气使的指了指谢宣,又指了指旁边的黑狗道:“你们俩应该在一桌,上席待上客,中席待一般的客人,而你跟狗在一桌都算抬举了。”
谢宣捏了捏袖口,心道:这是来者不善啊。
他?仰面一笑,如玉般的面庞陡然升起一抹寒意,随意拿手一指道:“我?跟狗一桌的话?,你就?应该趴在地上吃,毕竟你还?上赶着搭理我?,狗却没这闲情逸致,狗可比你高冷多了。”
那绛红锦衣的小童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左右,骄矜的问道:“他?说什?么?”
“谢小公子?,他?说你连狗都不如。”有人脆生生的回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小童还?清脆的笑了一声。
“裴翎你说什?么?”谢英怒道。
那个叫裴翎的孩子?并不再言语,只?在一旁抱臂看热闹。
谢英不敢把怒气撒在裴翎身上,重新将目光放在谢宣身上,他?挥了挥手对左右簇拥说道:“他?一介田舍郎也敢登豪家大户之门,简直不知羞耻,你们教教他?规矩。”
数个小童摩拳擦掌的围过来,跃跃欲试。
谢宣冷笑道:“听说你姓谢?这是霍家的宴席由得你嚣张?”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有人道:“谢小公子?,有人不知霍府是你外家呢!”
谢英随口说道:“那你们就?让他?知道知道。”他?厌恶的扫了谢宣一眼,一个农夫之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吗?竟然让颜老放弃收他?爹为徒,岂有此理!他?临安侯府的脸面何时被人这样踩过?今日便给他?些教训,出?出?这口恶气!
谢宣将拳头捏的咯吱咯吱作?响,并不惧怕这些恶童,哪怕是以一对多。
争斗一触即发,那个叫裴翎的孩子?敛袍躲远了些,生怕被波及到,他?站在一处安全的地方继续观察着这里,毕竟他?也很好奇,为何颜老会?选此子?做关门弟子??
“既然讲理你们听不懂,那我?也恰巧会?些拳脚功夫。”谢宣弯唇一笑,态度嚣张。
七八个孩童一拥而上,裴翎躲在暗处用?手指捂住了眼睛,片刻后他?的目光透过手指缝隙看过来,只?见一阵胳膊腿儿乱飞,三下五除二,那群孩童跌倒的跌倒,嚎哭的嚎哭,中间?只?剩谢宣一人还?站着。
谢宣怒意凛然的揪起谢英的衣襟问道:“姓谢?临安谢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