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又想起全家去海边玩的时候,一起堆着沙包,捉螃蟹,在浓郁的夜色里放声歌唱。还有在段绍犯病时,是梅凝用瘦弱的身躯护着自己,等他清醒后,看着家里的一片狼藉,懊悔又愤怒地扇着自己巴掌,他绝望地撞墙,在白白的墙壁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血印。段绍临死前紧紧抓着她的手,嘱咐她要好好学习,遗憾的说爸爸对不起你,没能陪你走到人生的最后,也没能见证你以后的人生。……这些碎片化的记忆多到数不清,她弯腰一片片捡起,却发现远方还有更多,如晨星般多的碎片记忆难以安放,让她在十字路口徘徊又无措。她的确是在父母溺爱和宠爱中长大的,活在蜜糖般的世界里无忧无虑,如果没有十三岁那年意外的发生,她大概会变得和傅寻一样娇纵自信,顽皮捣蛋。但她被迫长大,被迫成熟,被迫懂事,在复杂的世界里摇摇晃晃,独自面对着无尽的黑暗,还没有在这人世间站稳,就要一脚踏空落入无尽深渊。“之之。”她听到有人这么喊她,段喻之恍惚地睁开眼,才发现是傅寻在一声声喊她,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够叫出之之这两个字的,也只剩下傅寻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饱含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感情,也许只是此时的她并不想懂。傅寻用指尖抹去她脸上滚落的冰冷泪珠,轻声道:“之之,别哭了。”我心疼。作者有话要说:(希望明晚也能更出这么多来)房间这句话仿佛有神奇的魔力,段喻之竟然奇迹般的止住了哭喘。“傅寻…”她不自觉地拉长了音调,通红的双眼盛满了脆弱,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段喻之只是嘴唇张张合合,没说出一个字来。有人来到她跟前,她抬头去看,是一身黑衣的沈延。沈延摸摸他的发顶,给两座墓碑分别献上花作为祭奠,然后他把早已准备好的花束递给段喻之,沉默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小喻,我要出国去进修了。”“进修?那好啊,我早说过你有这个能力的。”段喻之扯扯嘴角,真诚地祝福他一切顺利,“什么时候去?到时候我去送你。”“不用了。”沈延抬手看来看腕表,温和地笑道:“五点的航班,我一会儿就走了。”段喻之歪了歪头问:“怎么这么急?”沈延少见地没有回答她,只是说:“临走前能再给我一个拥抱吗?”“当然。”沈延不敢太用力,害怕自己因为这个温暖的拥抱而反悔,直到最后,他的举止也是克制而有礼的,丝毫没有越过界限。他闭了闭眼,让即将溢出眼的泪划入心底,化为水潭的其中一滴。“好了,再不走航班就要迟了。”沈延松开他,珍重地朝她挥手,一如既往地笑一声,说:“小喻,再见。”“再见。”经次一别,又不知得过多少岁月后才能重逢,大概等到感情冷却他才会回国,而这需要多少时间,是未知。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又或许是一辈子。他突然有些嫉妒傅寻。傅寻比他更早地来到了段喻之身边,比他陪伴的时间更长,即使两人再怎么吵架和冷嘲热讽,傅寻也总能引起她的注意力。“那我呢?”为什么他不能引起更多的注意力呢?“什么?”原来是他不小心将心里所想说出了口,沈延摇摇头,“没什么。”而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段喻之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一种直觉涌上心头——再次相逢也许是在很多年后。她抓紧了手中的花束,伸手拨了拨,看到了隐藏在众多满天星之下的红色玫瑰。傅寻就站在她身边,自然也看到了花束中央的红玫瑰,“胆小鬼。”段喻之不是傻子,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哪能不明白沈延是什么意思,她露出苦涩的笑,心口发涩发酸,她说:“其实我有感知到他的心意的,但是我总是在逃避和害怕,我怕这份感情摊开来连朋友都当不成,所以我一直没有任何回应。”“沈延他,是我的哥哥啊……”此后,再也没有人会像沈延一样柔声安慰她,也不会再有人轻声细语又耐心地为她讲解她不明白的东西,她总是留不住重要的人和物。为什么最终都会离她而去?“我是不是中了诅咒?”傅寻一时之间没闹明白她思维跳跃怎么这么快,但看她眼泪汪汪,紧紧咬着下唇遏制住哭腔,泪珠子要掉不要的模样,心里还是不免心疼。他把人圈在怀里,给了她有力的依靠。段喻之眨了眨眼,让那些泪珠子蹦出眼眶,稍稍平复一下情绪后,继续道:“是我惹他们不开心了吗?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我自己有问题吗?为什么他们都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