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天命司(一)
同天节当日,晴空万里。一大早,载着达官贵人和各方使臣的马车便从张灯结彩的娄京城绵延不绝地流向仙宇登极宫。巍峨的金色宫门下人马如云,服光如霞,所谓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便是这般景象。
玉家的马车就在这浩大的队伍之中。卞三秋正将赶制的符纸递给君稚,玉无忧则一再重复进宫的路线:“等会马车会在东玄门停下,进门往北有座金顶大殿,那就是东宫,从东宫后面出去,往西走,就是天命司,天命司中,有栋绿瓦朱墙的屋子,门前立着两尊麒麟,那就是国师住的地方。这是两套侍卫的衣服,你们等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上。”
君稚小声重复,紧张严肃地记忆着。卞三秋将一张符递给秦镇邪,说:“这是清心符。虽然你这两天晚上没出去梦游了,但天命司既然有死人,恐怕是个阴气深重的地方,我担心你会再次被阴气夺了神志。”
“谢谢卞兄。”秦镇邪感激道。
君稚纳闷道:“真是奇怪,老秦身上的阴气虽然比以前更重了,可额头上那青疤却不见了,而且晚上也睡得好端端的,害得我跟少庄主这几天白白熬夜。”
秦镇邪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兴许那红煞知道原因。”
卞三秋皱眉道:“你不要太相信它。”
秦镇邪点头:“我知道。”
马车停下了,众人告别之后分道扬镳。玉无忧望着秦镇邪和君稚消失在人流中,眼含忧虑。卞三秋见状道:“侯爷不用太过担心,不管天命司里有什么,他们应当不会有性命之虞。”
“为什么?”
“我那义弟,有神仙保佑。”卞三秋心情复杂地说,“这世间的事真是说不清楚,若按我所学,我那义弟别说神仙保佑,不堕为厉鬼就是幸事”
君稚和秦镇邪到无人处换了衣服,绕过东宫,从后门出去,顿觉清静。此处高墙林立,阒无一人,颇为阴森。两人走出没多远,便远远瞧见一队巡逻的士兵,二人忙躲起来,又看见一队士兵走过,避让数回,君稚忍不住道:“今天不是同天节吗?怎么这里的守卫比东宫还森严?”
秦镇邪低声道:“说明这肯定有东西。”
两人又走了一阵,终于看见一扇大门,上面赫然挂着“天命司”的牌匾,门前站有两个卫士,身壮如牛,面黑似铁,令人望而生畏。
两人躲在一旁细细观察,那两个守卫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君稚焦急地说:“这两家伙怎么老不走?他们不去茅房吗?”
“或许我们可以翻墙。”秦镇邪望望头顶近两丈高的墙壁,退后数丈,疾冲向墙,连蹬数次,飞一般冲到了墙头。
“厉害!”君稚夸道。
“我拉你上来。”
“不用。”君稚抽出长剑,得意地说,“我也有办法。无敌,飞!”只见长剑一飞冲天,差点把君稚甩出去,不过他还是有惊无险地过了墙。秦镇邪跳下墙,好奇地问:“这是御剑术?”
“哪里哪里,御剑术早就失传了。”君稚嘿嘿一笑,“我这是自创的,叫冲天剑。”
“君兄厉害。”
“我要哪天能踩着剑飞起来,那才是真厉害呢。不说了,咱们赶紧找找国师住哪吧。”
天命司内道路复杂,房屋也十分相似,两人走了好一会也没看见绿瓦红墙,不免有些着急。秦镇邪索性找了棵柏树爬上去,天命司内景象立刻一览无遗。没一会,他就找到了那座房子。
“我们走偏了。”他跳下树,有点懊恼地说。两人急步朝正确的方向跑去,拐角忽然走出一个宫人,秦镇邪赶紧停下,君稚却没能及时停住,他撞到了秦镇邪身上,连带着撞到了那个宫人。糟糕!君稚心中大叫不好,却见秦镇邪眼疾手快打晕了那宫人,然后把人拖到了灌木丛里。
君稚目瞪口呆,夸道:“妙啊。”
“赶紧走。”秦镇邪低声说,“他没过多久就会被发现的。”
两人快步离开,幸好,他们后来没再遇上人。秦镇邪觉得奇怪,即使今天是同天节,天命司内的人也实在太少了。终于,君稚看到了那两尊麒麟,他大喜道:“咱们到了!”
门锁了,两人如法炮制翻过墙,便见一雕花照壁,绕过去,就是一间大院子,屋子都窗门紧闭,廊下五步一香,十步一灯,灯上画着人面,月眼笑唇,栩栩如生,君稚感到一阵恶寒,骂道:“这国师好好的灯笼不挂,挂这些鬼东西!”
两人一踏上长廊,便有一股浓香忽然扑来,熏得人脑袋发晕。秦镇邪道:“快走!”两人赶紧跑过走廊,一入第二进院子,那异香便悉数退去。即便如此,两人仍感到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好一会才缓过来。
“那到底是什么?”君稚忍不住向后张望,“侯爷没说院子里有这东西啊?”
“也许侯爷没闻到过。”秦镇邪捂着鼻子,皱眉道,“这里古怪得很,咱们接下来得更加小心。”
第二间院子几乎比前面的院子大一倍。院中奇花异草,数不胜数,馨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两人捂住口鼻,小心翼翼从花草中走过,却没有任何异常。君稚纳闷道:“这些花居然没问题?”
“或许是因为这是国师住的院子吧。”秦镇邪推了推正屋紧闭的大门,又看看旁边小门,所有出口都锁上了,两人只得又翻墙。君稚嘀咕道:“他属梯子的吗?这么多墙!”
墙内景象与前一间院子迥然不同。只见院中竖着一大堆怪石,巉岩错落,黑洞森森,两条抄手游廊下密密麻麻地摆着瓦罐,一股淡淡的腥臭从中散出。君稚掩鼻道:“这又是什么?真是难闻!老秦,咱们快些过去。”
他抬脚就走,忽然廊下簌簌,最初像是树声,继而如骤雨,最后竟像有千只手捶打着地板,两人在走廊上几乎站不稳。君稚惊骇大叫:“怎么回事?”
“下面有东西。”秦镇邪刚说完,廊下瓦罐突然破碎,一条细细的黑蛇如箭射出,咬向二人。君稚挥剑斩断那条蛇,大喊道:“下面都是蛇,快跑!”
已经晚了,堂下碎响纷纷,那些蛇全都钻了出来!
“什么声音?”
一间昏暗的屋子里,红衣女抬起头,侧耳倾听。她蜷伏在地,双手被金戒紧紧箍在腰间,周遭肌肤已经尽数裂开。她稍一动弹,金戒便猛一收缩,红衣女闷哼一声,额头上冷汗粼粼。忽然,她旁边冷不防传来一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