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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60(第4页)

“你还是不喜欢孟小公子,是吗?”

岳遥碧低着头,沉默不语。

岳夫人握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遥碧,你能怜悯那些没有米吃没有衣穿的饥民,为何不能正眼看看你未来的夫君呢?他过的日子,并不比那些饥民好多少啊。

你知道吗?乌池此时正下着鹅毛大雪,干粮硬得士兵们都咬不动,孟小将军却还是率领军队打了一场又一场胜仗,听说,他马上就要抓住那反贼了

遥碧,他虽然之前有些不端正的地方,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孟小公子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浪荡子了,你要是还以过去的眼光看他,就对他太不公平了。”

“我气他的不是这点!”岳遥碧激动而委屈地叫道。岳夫人疑惑不解地望着她:“那么,你为什么这样讨厌他呢?我记得,你们之前还相处得挺不错啊。”

岳遥碧却不说话了。岳夫人见状,安慰地拍拍她的手:“遥碧,你既然不喜欢他,就不如悔婚算了。就算名声受了损,你仍旧是娘的宝贝女儿,仍旧是丞相的千金,虽然出自孟家那样家世的男子廣野中并不多,但我们肯定能为你再找到一个可与孟小将军匹敌的郎君。”

岳遥碧低着头,仍是沉默。岳夫人只好出去了。岳夫人一走,岳遥碧就扑到床上闷声哭了起来。她心里堵得厉害,只觉得有无尽的恨。娘真是说笑。孟琼原本就家世显赫,又有战功,她若悔婚,如何能找到更好的郎君?届时,她只能沦为廣野的笑柄。

岳遥碧感到既绝望又沮丧,次日,她甚至不愿去粥棚,可一想到她要是不去孟瑗会怎样猜测,她又打起精神出发了。

一看到那些饥民,她却忽然又生出了力气。她第一次看见这些骷髅似的人们是多么震惊啊!长久以来她缩在闺阁中,自怨自艾,幽愤不已,可看着冰天雪地里这些瘦骨嶙峋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看着他们疲惫焦急的脸庞和迫切的眼神,岳遥碧忽然觉得自己远比他们幸运。

这些摆在她眼前的苦难暂时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这一刻她暂时忘却了孟琼。岳遥碧立即在粥棚忙活起来,然而,当她察觉到孟瑗有意无意地窥探自己的脸色时,她不免又恼怒起来。

“你别再给我那些东西了。”岳遥碧一边盛粥一边冷硬地说,此时正是数九寒冬,她脸上却大汗淋漓。

“是二哥要我这么做的,他希望你能跟孟琼和好。”

“他知道些什么!”岳遥碧愤恨地说,一勺子捅到锅底。

“我要是不给你,也不好向他交代。”孟瑗赔着笑,好声好气地说,“反正那些信你也不会看,你就收着吧。而且那些信是写给二哥的,也不是写给你的。”

岳遥碧瞪了她一眼,心中更气了。孟瑗小心道:“我也没有办法遥碧,二哥可宝贵这些信了,除了你,他都没给别人看过。”

“那还不是因为我要跟他弟弟结婚!”

“话虽如此,你跟我们也本就亲近如同家人了。”孟瑗叹气道,“其实,孟琼现在也后悔了。他那天是喝了酒,一时冲动,就如今,他都不喝酒了。”

“那他为什么不跟我道歉?”

“出了那样的事,他怎么有脸再来见你?”孟瑗无奈地说,“我向来是不喜欢他的,而今有时竟也觉得他可怜。以前他没心没肺浪荡张狂,现在却总是一脸悒悒不乐,我想这桩婚事对你们俩都是痛苦,既然这样,等仗打完,父亲回来后,或许可以找个由头让你悔婚,孟琼应该是愿做那样的牺牲的”

岳遥碧扭过头,瞪着她:“你说什么?”

“要想你的名誉不受损,只能是孟琼做错了事。”孟瑗慢慢地说,“他以前名声并不算好,所以”

“你疯了吗?”岳遥碧突然打了孟瑗一下,怒不可遏地喊道,“他可是你弟弟!你怎么能想出这种馊主意——”

“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解脱,反正孟琼是个男人名声差点也无妨——粥、粥要洒了!”

不知不觉,岳遥碧已经把勺子举起来了。热乎乎的米粥流到她手上,烫的她一声尖叫,甩开了勺子。孟瑗赶紧抓了把雪给她擦手,抱歉地说:“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都害你受伤了!算了算了,我不提了今天的粥也快施完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

她拍掉岳遥碧手上的雪,用力吹了几口气,又塞给岳遥碧几封信,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局促的笑。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我绝不带信过来了。”

岳遥碧攥着信,面色阴沉地回去了。她一进屋,就把信扔进箱子里,大声喊道:“荒唐!孟瑗怎么会这样糊涂!她这样,孟琼以后可怎么办——不对,我为什么要担心他那个混账?他就算逛窑子也是风流之举——该死,他以前可是酒楼的常客,还为个勾栏女杀了人!”

她越说越气,从前孟琼干的种种轻浮浪荡之举,都被她一一记起。她忍不住踢了箱子一脚:“他要是喜欢我,能干出这些事吗?他干嘛要向我提亲?他分明知道我爱慕的是孟二公子。他现在活该受苦,不对,他干脆死在乌池好了,这样我就不用嫁给他了”

岳遥碧骂完之后,心中顿时舒畅了许多。可一想到第二天还得见到孟瑗,她又感到无限惆怅。幸好,孟瑗派丫鬟传来口信,说她这两天身体不适,请她代劳施粥之事。岳遥碧安安心心地在粥棚呆了好几天,差点忘记孟瑗还会回来了。

不过,孟瑗毕竟是回来了。她穿着厚厚的冬衣,脖子上围了一圈雪白的兔毛,衬得眼睛格外红。岳夫人看见她,关心地问:“孟小姐,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孟瑗环顾粥棚,发现不远处有人在分发冬衣,岳遥碧冷哼一声:“你施粥这么久,怎么没想起给这些苦命人送些衣服?”

“是我考虑不周,多亏遥碧你费心。对了,孟琼在乌池打了只狐狸,做了条领子”

“他还有心思打猎?”

“军粮短缺,只能打野味充饥。”孟瑗递过一封信,声音沙哑,“本来,我说好不再拿这些东西烦你了。但这封信不太一样,这是我们刚收到的,孟琼大概是在半个月前发出这封信的。余将军战死后,他的亲兵不愿听从于孟琼,再加上北边一伙匪徒投奔了钟青天”

岳遥碧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孟琼他在信里从来没有提到过你。”孟瑗哀伤地说,“但是,这封信里有东西是给你的。”

岳遥碧愣住了,她呆呆望着那封信,半晌,问:“那条狐狸毛呢?”

孟瑗立刻嘱咐婢女将狐狸毛取来。岳遥碧将那信和狐狸毛一并塞给丫鬟,一声不吭地搅拌着粥。回家后,她第一次打开了那些信。她看那些信并非是因为担心孟琼,而是因为她觉得孟琼好像真有了生命危险。无论如何,她认识的一个人似乎快死了,她心里总是不安的。

她看着那些信,上面的字迹她既熟悉又陌生。她见过孟琼的字,那是在很久以前他送她的一把扇子上,几个张牙舞爪的大字好像鬼画符。可现在,信上的字却如此规整,如此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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