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应津亭是要接着沐浴了,然而没看到应津亭挑起了一抹水花,指间一弹就打在了云清晓的小腿处。那水花打的方向使了巧劲儿,云清晓猝不及防就往浴池里一滑。
水花散得快,加上浴池边上地砖本就湿濡,以至于云清晓掉到浴池里被温热的水裹住时,还以为是自己不慎脚滑了……小腿上好像是轻微地有过痛感,但说是脚滑影响的也说得过去,猝然须臾间云清晓也记不清是先脚滑还是先有痛感了。
这也不是当务之急。
——浴池不浅,靠池壁的水下有一圈专门砌出来的一层宽平石阶可以坐,应津亭坐在石阶上面整个上半身只能露出三分之一,过了石阶到离池壁更远的地方,浴池池深可以到他腰间还往上一点。
云清晓比应津亭只矮大半个头,若是有准备地下水,即便在浴池中间深的地方也不至于站不稳,但偏偏他是摔下去的,毫无准备。
他又不会水。
于是云清晓落在水里,下意识挣扎起来,越是想要站起来越是手脚不听使唤,想要出声却被往嘴里涌的水堵住口鼻。
抱着看戏心态的应津亭神色一变,起身蹬了下石阶就往云清晓那边游过去,在水里还是游比走来得及时。
应津亭抓住了云清晓的手臂,在他下意识挣扎乱按前强行把他扶立了起来,云清晓的脚总算踩到了浴池的底,也能呼吸到空气了,一时不禁呛咳得更厉害。
云清晓身上穿着的春日衣衫湿透了,如墨色绸缎的长发也滴着水,额前鬓边的发丝贴在了虽然人在温热池水中但被折腾得更加苍白的脸颊上,像好好长在阳光底下却无端被过路的野狗啃了一口叶子的娇花。
本来打算沐浴的应津亭现在身上是实打实的“一贫如洗”什么也没穿,确认云清晓安全后,终于在今晚第一次因为没穿衣服而有点不自在,下意识想要收回手然后离云清晓远一点,却在松手的下一瞬就被云清晓用力抓住了。
看到云清晓劫后余生又惊魂未定的小可怜模样,应津亭那被狗吃得所剩无几的良心略感惭愧。
而云清晓在下意识抓住他、继续借力支撑后,睫毛轻颤,上面的小水珠随着他抬眸的动作滴落下来,从脸颊滑过,仿佛正好哭了一般,语气也轻轻的:“谢谢。”
意识到云清晓这是在谢他这个始作俑者及时的“救命之恩”,应津亭看着这小少爷干净的目光,一时竟忍不住偏头躲闪开了。
他揣着黑得发疼的心肝,一脸和气地把云清晓扶到了岸边石阶坐下来,本来想说让云清晓赶紧回他的偏殿去擦擦身上的水、沐浴后换身清爽的衣裳,但话到嘴边又想到偏殿没有浴池,叫宫人抬热水得多少费点时间,这身娇体弱的小少爷万一在这期间着凉生了病就不太好了。
于是应津亭道:“反正都湿透了,你就在这里沐浴吧……”
云清晓刚经历了一场溺水的开头,此时将将回神,就听到本来已经让他放下心来的“救命恩人”如此一说,霎时收回了还抓着应津亭的手:“谢陛下,但是不用了……”
应津亭顿了顿。
哦,小少爷还当他是图谋不轨的断袖呢。
“朕的意思是,”应津亭此时还良心作痛,所以难得没有觉得咬牙切齿,好声好气地抢话解释,“为了避免你一身水回偏殿耽搁了着凉生病,你就在这里沐浴更衣,收拾好了再出去吹凉风。朕没有与人同浴的喜好,便先出去了,正好吩咐人给你拿要换的干净衣裳来……明日靖安侯就要回到长陵,届时他入宫面圣,你病怏怏地在侧,场面瞧着不好看,所以不要生病。朕说明白了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云清晓也不想折腾自己的身子骨,便点了点头,这回诚恳多了:“谢陛下关怀。”
应津亭轻咳了声,心想你可别谢了,我良心不够用,谢多了容易恼羞成怒。
“你自己坐好。”应津亭说着松开了搀扶云清晓的手,这回云清晓没再下意识抓回来,坐在池壁边颇有几分乖巧。
应津亭起身沿着石阶走上岸。
云清晓的目光下意识跟着他,跟了几步就意识到不太合适,毕竟应津亭这会儿什么也没穿,刚才在水里还因为池深和水雾有些天然的遮挡,现在往岸上多走几步露出来的可就不止胸腹和手臂上遒劲的肌肉了……
默默收回视线,云清晓又想,应津亭在南颖当了十五年的质子,居然还有功夫练这么一身肌肉,相比之下自己真是太颓废了。
不过人各有命,云二少爷天生纨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