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梁柯也开始发烧,浑身都烫,也是在那一天,他的听力出了问题。
先是左耳,然后,是右耳,将近四个的时间,梁柯也的世界一度全然无声。梁慕织目睹梁柯也陷入困境,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再给他一点惩罚。
她断掉了梁柯也的治疗费,要求他低头认错,否则,她不会再向他提供任何帮助。
听力障碍让梁柯也暂时无法开口与人交流,在梁慕织阴沉的目光中,他没有太多情绪,只是轻笑了下,似碎雪拂槛。
当时,负责照顾梁柯也的女佣也是华裔。年轻男人骨相绝佳,眉眼清隽,他坐在窗边的微光里,勾唇浅笑的样子,给女佣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她恍惚想起小时候上学读书,课本上有个很美的词,叫“如沐春风”。
他笑起来的样子,是最好的人间时节。
梁柯也不能说话,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他握笔的样子很好看,关节精致清晰,借着添茶的动作,女佣悄悄看了眼,白色的纸页上,他写着——
“我对您早已没有了期待,所以,您做任何事,都无法打碎我。”
梁慕织看完,冷笑了声,她懒得亲自动手,叫秘书同样以写字的方式回复梁柯也。
“我的确无法‘打碎’你,把你变成这幅鬼样子的,是方瀛的养女,那个姓秦的小女孩。你万般顾惜她,她却背叛你。”
“梁柯也,这就是你的人生——所爱的,都会失去;在乎的,必遭背叛!”
之后,梁慕织摔门而去。
外人离开后,梁柯也一直安静地坐在窗前,坐了很久。那会儿,阳光很薄,他侧脸清瘦。女佣觉得心里发闷,想对他说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句子。
直到梁柯也回房休息,女佣整理散落在茶桌上的杂物时,她看见,那张写过字的白纸上又多了一行字。
年轻男人的字迹同气质一样清冽。
他写——
“她看到我此刻的样子,是会心疼的。”
莫名其妙的,这句话叫女佣有些心酸。
这个“她”指代的是谁呢,梁夫人口中那个“姓秦的小女孩”吗?
一面处理着手上的工作,女佣一面漫无边际地想——
小梁先生一定很喜欢她吧,喜欢到总会想起来,开心时会想她,刚刚那样,受了委屈的时候,也会想她。
忘也忘不掉。
梁柯也生着病,又失去家族支撑,有段日子的确捉襟见肘。经朋友牵线,他仓促地卖出几支曲子,才捱过那一阵。
经济上的困窘不是最难承受的,热爱音乐的人,对音乐有着莫大的热情和天赋的人,骤然失去听力,这才是真正的打击。
梁柯也有过一段自我封闭的日子,他整夜失眠,物欲极低,不见人,不社交,整个人处于一种不断下沉的状态里,奄奄一息。
庄竞扬工作繁忙,硬是抽出时间,半个月飞一次洛杉矶,强迫梁柯也去看医生,盯着他吃了很多药。
听力损伤通过治疗会慢慢好转,梁柯也糟糕的精神状态却迟迟不见起色。对此,庄竞扬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心理医生。
时间一天天过去,谁都没想到,梁柯也会通过那样一种方式获救。
拯救他的是捷琨发来的一封邮件-
温泉水流荡漾,秦咿的裙摆如烟飘散。
不知何时,梁柯也也走入水中,站在秦咿面前。常年练琴,他指腹略微有些粗糙,轻轻摩擦着秦咿的下颚,漆黑如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将她看着。
呼吸很轻,气氛很缠,暧昧和水汽一样强烈。
“捷琨发来的邮件是一段视频,”梁柯也嗓音微微沙哑,“我看到你在练架子鼓,技巧不算很好,但胜在认真和专注,好像有巨大的光芒围绕着你。”
捷琨并不确定梁柯也能否收到这份邮件,更不确定他会不会看,很随意的,捷琨在里头附带了句话。
“此时此刻,看着她沉迷练习的样子,我觉得没人比她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