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不必担心,我看楚军此举,大有深意。”鲁仲连应付着,“我去楚军走一趟,见见这个淖齿,或许能憋出一条计策来。”齐王车驾、楚国援军、从临淄逃亡而来的数十万军民,一时间竟全部挤在了莒城四野。楚军大帐外,淖齿全副铠甲、大步迎上,拱手道:“当初先生来寿郢,淖齿未曾拜会,深以为憾也!”鲁仲连大笑:“我在齐国便问得上国柱威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一句马屁让淖齿甚是开怀,将鲁仲连引入大帐,笑道:“千里驹来此,所为何事啊?”鲁仲连嘿嘿一笑:“上国柱亲自护送齐王一行,高义,高义啊!”淖齿眼皮子一抬,沉声道:“齐王是什么东西,你鲁仲连比我淖齿更清楚;这块烫手的山芋,只怕是无人敢接吧?”鲁仲连瞧了他一眼:这个淖齿果然是个人物。“先生放心!”淖齿起身,一只手按在鲁仲连肩头,“楚国既然答应援助齐国,就会做的漂漂亮亮,决不会让齐国难堪。请先生在军中留宿一宿,明日你我一同送齐王进城。”鲁仲连怔怔的望着他,从淖齿的神情看,不但对处置齐王一事定计在胸,甚至连如何援助齐国,都已有全盘谋划,瞅了他一眼,随甲士去了。天蒙蒙亮,鲁仲连跟在淖齿身边,随大军上路,老远就望见数千人的齐王车仗在两队齐军王室禁军骑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渡过沂水,往莒城进发。楚军铁骑缓缓行进在齐王车驾两翼,好似押解囚车一般。大队人马翻过一座小山,遥遥可见莒城箭楼。鲁仲连见一旁淖齿含笑不语,心头泛起几分不安:“上国柱,翻过山丘便是安置平民的营地,王车这般过去,只怕不妥。”“先生只管看好戏了。”淖齿唤来副将,“传令下去,铁骑列阵,大路送齐王进城!”“嗨!”副将领命而去,鲁仲连大骇,“上国柱,这是何意,让齐王去送死!”淖齿冷冷一笑,手按剑把:“先生若舍不得,可以去劝劝齐国百姓啊!哈哈哈!”“淖齿!”鲁仲连暴喝,“倾城”出鞘。“铮!”数十把刀剑齐齐对准鲁仲连,淖齿的亲卫百骑队将他团团围住;外围,几十把强弩上弦。淖齿淡淡道:“莫非千里驹还想尊田地为王?齐人下不了手,就由我们楚人来点这把火,田地能否过关,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铮!”倾城还鞘,鲁仲连冷哼一声,撞开亲卫,飞马下山。“启禀齐王!”楚军副将策马来到齐泯王车驾前,朗声道,“上国柱有命,齐王自行入城!”“怎么,楚国想要背盟?”王车上的齐泯王仍是威风凛凛,指着副将鼻子大喝。楚军副将黑脸一沉,拔马退还百步,高喝:“铁骑列阵,护持王车下山!”齐泯王仰天大笑:“莒城有数十万大齐军民,还怕你区区淖齿不成!来人,下山!”王驾车队在两个楚国千骑队“押送”下乱纷纷翻下小山头。城外河谷扎满了各式各样的帐篷,到处都是逃难来的齐国百姓。王室禁军当前开路,所过之处,百姓纷纷惊呼:“看呐!齐王逃难来了!”鲁仲连不敢骑马,怕伤了无辜平民,只得汹涌的人流从四面八方一步步挤向车驾。王驾车队终于停下,城门外的一小片开阔地上,淖齿顶盔贯甲,挡住去路。“淖齿,你想谋逆么!”齐泯王大剑遥指,率先发难,“本王上承天命,你不怕死么!”淖齿哈哈大笑:“像你这般君王,天命,鸟!”齐泯王气急败坏,大喝:“来人,拿下此贼!”“来人,拿下这个暴君!”淖齿令下,两旁楚军铁骑齐齐一声暴喝,两队持矛甲士轰隆隆策马赶来,“刷!”几十点锋芒指向王车。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齐国王室成员和禁军骑士们一个个呆若木鸡,任由几名楚军甲士跃上王车,架起齐泯王,拖下王车,狠狠扔上一个土墩。暴虐的齐泯王哪受过这般屈辱,大骂:“淖齿,背信弃义的东西!”“噗!”一枝矛杆重重抽在齐泯王脸上,将他打翻,几枚牙齿抛飞上天,落下一阵血雾。鲁仲连挤在人群中进退不得,左右顾盼,竟发现成千上万齐国庶民脸上没有半分怜悯与激愤,有的只是不屑与怨恨。脚,死死的钉在草地上,没有挪动丝毫;身为游侠策士的鲁仲连,又一次退缩了。如果说前一次是震慑于千军万马的威力,那么这一次,他看到了民心:一个让千万国人怒目相向的君王,还有什么资格再做齐国的王!“田地!”淖齿策马来到土墩前,用靴底来回蹭着齐泯王的额头,“你不是上承天命么?今天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莒城城外数十万齐国百姓,你自问他们,认不认你这个齐王,你还配不配做这个齐王!过得这关,我便不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