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晞神色稍缓,“如今许都之内,人人自危,孔公名著四海,行事确实应当小心。刚才在下所言,也有不妥之处。我今日好不容易躲过曹贼的追杀,心情焦虑,一时冲动,言辞激烈,还望孔公和夫人原谅。”
“哦?听说司空府防守严密,女郎是如何逃出来的?”杜夫人问道。
“百密也有一疏。今日商侍中本和沈章约定在孔府宴席上刺杀曹贼,谁料沈章胆小怕事、临阵脱逃,他逃出府去时现了行迹,被曹贼部曲率众追捕,一时间府内守卫稀疏。我便扮作出府搜查的侍卫,趁机混了出来,出府后,又作女子装扮,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闻言,杜夫人赞叹不已。
孔融却惊讶地道:“难道商应辉并未放弃在宴会上刺杀?”怪不得今日曹操临走前还让人搜查府中,他后怕地想到今日席间种种,幸好商曜的刀没有出鞘,否则无论成败,他孔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唉,只怕曹操早有准备,我等行事均在他意料之中。”段晞叹道,“若是明日之后,商侍中等人遇害,孔公也要小心才是。”
孔融苦笑:“听君一席话,才知今日之凶险。枉我以为曹操写信与我只是警告,总不至于动了杀心。”
“以君之名望,君但有一日忠于大汉、忠于天子,便一日是曹操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曹操功业未竟,碍于公论,不敢加害,却已经使人凭空构陷,致君免官去职。异日他平定乌丸,一统北方,进位丞相之时,便是孔公死期啊!”
“即便如此,可恨曹贼势大,我等又能何为?”杜夫人道。
段晞拱手:“晞有上、中、下三策,请孔公和夫人择之。”
孔融忙问:“请君为老夫言之。”
“上策最为简单。请君即日起安闲度日,再不可出言讥刺于曹操,不仅如此,还应当多作文章辞赋,为他歌功颂德,如此一来,自然不会阻碍曹操大事,全家性命便可保全。”
“我世食汉禄,绝不屈膝于此等篡逆之辈!”
“那便是中策,”段晞道,“请孔公一家乔装改扮,待曹操拜别天子,离开许都之后,我等一同南下,投靠荆州刘表,他也是汉室宗亲,必不会苛待老臣。”
刘禅问:“刘表?你认真的?”
“不可!”孔融道,“我岂能为保全性命,而置天子于不顾。况刘表狂悖昏僭[2],所为多不轨,我誓不与他同列!”
段晞拜道,“孔公高节,真不愧是圣人之后!若如此,便只有下策了。我等可趁曹贼不在许都之时,内结群臣,外联诸侯,里应外合,引军入许,以勤王事。”
“此策听起来更为稳妥,女郎何以称之为下策?”杜夫人不解,若能引兵来许,手上有了人马,可比孤身刺杀稳妥多了。
段晞苦笑:“许都防卫严密,若要动手,谈何容易!且君家老小俱在许都,事败之后,恐怕依旧不能保全。若非见公忠心皓质,在下实不愿出此下策。”
她郑重一揖,“公若不弃,请具书信,晞愿冒死出许,为公联络诸侯!”
孔融沉吟不语,杜夫人看他一眼,又转头问道,“以女郎之见,天下诸侯,谁能当此重任?”
“纵观天下,西有韩遂、马腾,南有刘表、孙权,四者皆据守险要、拥众数万。曹贼以之为心腹大患,早晚必图之,若能说以利害,必有愿勤王事者。”
段晞看了眼孔融,接着道,“但若以私心论之,在下更愿意求救于刘备刘玄德,听闻玄德公信义著于四海[3],若有他协助,再加上孔公书信,必能说动刘表出师!”
孔融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玄德仁义,素有武略,昔年曾救我于都昌[4],他若有兵马,必能当此重任。”可惜他现在没有兵马。
刘禅大惊失色,“刘表怎么可能同意出兵?我爹也不是没建议过他趁机袭许,可他就是不听啊!”
“当然不能指望他。”段晞在心里笑道,“而且孔融也不会同意的。”
孔融犹豫再三,还是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女郎容我慎重思虑。”
“不如女郎暂且住下,”杜夫人笑着说,“待有了决断,立刻便可告知女郎。”
段晞理解地颔首:“时间紧迫,晞只能在贵府等候三日。”三日之后,曹老板肯定已经离开许都了,她得抓紧时间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