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连喝了几口茶才平复下来心情。
抬眼重新审视了几眼这女子,长得倒是好看,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没听说过崔家给崔鸿雪订过婚,也从没听崔鸿雪提起过此事。
此女怕是脑子坏掉了。
他小心说道:“那你可知,崔鸿雪他已经额……不在了。”
陶采薇敛起神色,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给自己时间放下这件事,复又抬起头来微笑:“全大人,斯人已去,小女也已经放下了,只是没想到身在距京城千里之外的铅兴县,还能再次看到他的影子,见到他的故交。”
全修杰看了眼自己手上拿着的扇子,有些僵硬,听她话,好像说的是这把扇子和他,难不成要他把这送给她?
“咳,崔鸿雪是我的故友,留给我得以怀念的物件儿也不多,这把扇子是他特意题字赠与我的,抱歉了,陶小姐。”
至于他们二人是否曾经订婚的事情,当下已无从考证,就算她真是崔鸿雪的未婚妻,他也不可能把扇子给她,毕竟就算崔鸿雪还在世,兄弟和女人之间该怎么选,那也是显而易见的。
想起崔鸿雪那不近女色、厌恶脂粉的样子,他嘴角噙着笑意。
陶采薇还不待回答,她发现全大人脸上浮现出若有似无的诡异笑容,便僵住了嘴角。
躲在堂后呛了半天才缓过来的崔鸿雪松了口气,要是全修杰敢把他扇子随便送人,他死了也要活过来找他算账。
他嘴角露出一抹邪笑,好兄弟,他没看错人,扇子没有落入那扒皮女地主手里。
却又听全修杰道:“扇子虽不能给你,我那儿还有崔鸿雪留下的几幅字,也可赠你,用以聊表慰藉之意。”
崔鸿雪内心疯狂呐喊:你被她骗啦,别给她!她就是来骗字画的,你知道我那些字画在市面上值多少钱吗!我才没有什么未婚妻,都是她胡诌的!
却见那女骗子在那儿故作惊喜,高兴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站起身,手在身上搓了搓:“真……真的吗?全大人,你真是个大好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要不这样吧,晚上我给你摆席吃。”
全修杰被她一番大喜过望的表情弄得啼笑皆非,心道这女孩儿每次笑起来的时候,是真诚还是假意,真真是明显得很呐,他倒是信了几分那“未婚夫”之言。
“哈哈哈,也罢,你家邀我好几次了,今晚我便吃你一顿席吧。”
陶采薇笑得愈发灿烂,发誓要把这位大好人御史伺候得服服帖帖。
“说起来,小女院儿里正有一位能人,泡茶的功夫一绝,我看大人也是个挑剔的,不如请他来侍奉您喝茶。”
崔鸿雪心道不好,连忙撤退,正碰上了往这边走的安青。
见他仓皇逃窜的样子,安青不满地骂了一句:“崔波你又在这里偷懒,毛毛躁躁的又要做什么去!”
安青挑了帘子进去,陶采薇疯狂朝她使眼色,随后又尴尬地笑了笑。
刚在全御史面前夸了那小子,转头就被骂,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一点也不给她挣脸面,他现在可是陶府里认字最多的一个人,长得也是最好看的,他已经是她最拿得出手的排面了。
安青摸了摸鼻子,能是她的错吗,还不是崔波那小子专门讨人骂。
晚上,富贵堂里摆上了极奢华的一桌宴席。
全修杰位于上座,皱眉表示不妥。
“如今知府失踪,省内事多,不宜铺张。”
陶富贵那张笑吟吟的脸晃来晃去,摆了摆手道:“这才哪儿到哪儿,还远远够不上铺张呢。”
被陶采薇绑来的崔鸿雪,此时正侍立一旁,专门为全修杰奉茶。
他心道:你此刻皱眉看着的那道油爆金钱肚,正是你最爱的一道菜,在那儿装给谁看呢。
全修杰眼角扫到身后侍立着的青色身影,隐约觉得身形熟悉,便回头打量了起来。
陶采薇便介绍道:“这位便是崔波。”她奇怪地瞅了他两眼,这人好端端的,戴个面具做甚。
“崔……波。”全修杰喃喃道。此人像极了一位故友,可仔细看去,却又大不一样。
二人虽为同姓,身形轮廓也确有相似之处,可崔鸿雪神采英拔、器宇轩昂,任谁对上他那双眼,都不得不感叹其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可这位崔波……虽容貌昳丽,其气质却是隐于众人,若不仔细看,都不知道此处还有此人,能被养成这样的人,出身不可能高。
他弯下腰,用那双玉做成的指骨前来奉茶的时候,全修杰就知道,他跟崔鸿雪,完全是两种人。
陶采薇拎着一壶猴儿酿,给自己甄了一杯,渗入口中时,果香四溢,香的、甜的、醉的,晕了头,她竟觉得那双捧茶的手刺眼得很,扎得她头晕。
她冷眼观着,看他如何侍奉御史,如何低眉顺眼、弯腰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