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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系之舟(第1页)

百里启闻风而来只是隔日的事。当初与杨臻嘴上较劲,转过脸扎进山门便开始埋头闭关,而今他神功大成,等着他的却又是一遭物是人非。他冲进屋时,秋清明对杨臻的劝解还未说完,不过因他到来也就不再继续了。赶回逆元报信的人被他远远甩在了后面,独他一人率先赶来,看到师父与师弟之后,囤积了一路的胆战心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百里启稀里糊涂地坐了下来。师徒三人静静地坐了许久,百里启开口问:“需要我做什么吗?”秋清明继续目睹了片刻寂静,心中理解眼下自己这小徒儿未必能有心力细想其他,便欲开口让百里启先搁下迫切,不料却听到杨臻开了口。“从燕的事周伯父他们知道了吗?”沙哑艰涩,直令听者揪心。秋清明叹息:“应该没有。”仅是这两三日间的事,他们根本顾及不到这里。“应该告诉他们的。”杨臻垂首。“是,应该,应该的。”百里启虽然急于做点什么弥补缺憾与亏欠,但于此事上却有些犯怵。再能说会道的人面对这样的事都难免束手束脚,从前他宽慰不了自己,眼下安慰不了师弟,更没把握能稳得住周家的人。竹叶青推门而来道:“我去吧。”百里启初看到竹叶青之时仍难免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面前有师父,身后又有师弟,他冷静得也快,并未再有其他激动之举。“有劳母亲了。”杨臻说。这一称谓令百里启和秋清明颇为震惊,迅速平复之后,百里启窥得秋清明的眼色之后也出声道:“我也同去。”竹叶青对他的话毫无抵触与恐惧,甚至都无甚反应。百里启虽仍恨怀在心,但却也颇为佩服这个女人。大悲大难抵在眼前,她看上去甚至比杨臻都要坚强。秋清明仍对百里启有所担虑,转而亲自送他与竹叶青出门,临别前还惦记着嘱咐一句莫要意气用事。林年爱平复心绪后找上门来想继续陪着自家徒弟,可屋中却空无一人。他深知杨臻眼下与残废无异,哪怕是爬都难挪出去多远,可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他那种程度的伤。吆喝着找出门,由杨青最先应答,几乎不出所料,杨臻又回到了周从燕的棺木之前。方尔玉和宿离左右守着他。宿离慢慢地跟他讲了讲这些日子以来周从燕替他做好的事,虽然始终不得回应,但宿离知道,这些话他都是在认真听的。林半夏跟在林年爱身后进了灵堂,温声提醒道:“该换药了。”宿离二人帮着他们让缩成一团的杨臻伸展开手脚,他们原本有心为林年爱他们按住杨臻,毕竟在那样挫骨断筋的伤口上换药之痛实在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可触及伤口之时杨臻只是抖了一下,此后再无其他反应和动静。林半夏难免担心,杨臻这副样子她总觉得眼熟,当初遇到杨臻他们之前她曾先见识过那占山帮被废掉的窦顺浪,那人那副木木呆呆的样子好似心智不全一般,如今想起来让她有些害怕。叶悛匆匆赶来又是隔日之后,只不过是时隔几日的别离,谁能想到竟是永别。他在灵前悼念了许久,棺侧的杨臻自始至终都未有所回应,直到叶悛与宿离悄悄过话之时,角落里的人才幽幽出声:“荆州情形如何?”堂中人都不由得愣住,自他转醒知道周从燕离世之后,这似乎是众人头一回听到他好好说了句话。“一切无恙,”叶悛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些,“有教主先前的安排……一切妥当。”“聚剑山庄和尤不谖呢?”宿离明白过来后不禁有些拨云见日之感,在一旁提醒叶悛一定要仔细答复。“自从钱津达之事外传之后,聚剑山庄便多番遭到劫掠,如今基本已经荒废,仅剩尤不谖孤儿寡母仍守在那里。”叶悛道。“仅是劫掠,却无寻仇么?”杨臻问完之后忍不住咳了两声,杨青心思周到,及时地为他递来汤药茶水。“确实——如此……”经杨臻这么一问,叶悛才发觉事有不对。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他虽然见惯了落井下石之事,但以钱津达在江湖上那等不过尔尔的名声,如今那座庄子和尤不谖母女的下场似乎真的少了些什么,毕竟滋衅寻仇之人最擅长的便是欺辱孤儿寡母。杨臻被杨青接连喂了两盏药反倒清了好一会儿嗓子:“回荆州,看住尤不谖,盯紧聚剑山庄,查明是谁在保她,今时今日本该担心她们被镇原侯斩草除根的,能安稳至此,必是尚有共筹之人。”叶悛点头:“是。”他也甚感踏实,哪怕到此时仍可有依有靠,或许神女峰将会有新主也未可知……“初阳兄也同去。”杨臻又说。宿离更无二话,利索答应,又听他继续说:“钱津达和汪安想必都是死于刘聂之手,从燕和嵬名……”“我明白,”宿离不愿等他强忍着悲苦把话说完,“倾尽所有之力,一定要找到他。”,!肖代篆负雪而来,穿堂直至杨臻面前。方尔玉横臂欲拦,他想挡住的不是肖代篆其人,而是要挡住裹挟肖代篆而来的寒气。肖代篆真是有些莽撞,直至方尔玉开口之时才堪堪意识到问题。“先生,”他原地站定,“刚才我跟老二照您的吩咐整理教主的公案物件,结果发现似乎少些东西。”杨臻总算把头抬了起来。肖代篆拱手:“属下记得教主一直随身带着两本书,但我们找不到那两本书了。”宿离眼色重了重:“这个我晓得,是你加过注解的《绣经全图》的第二卷,这些日子她有所闲暇之时总会拿出来翻看的,而且似乎已经学会了不少。”“被偷了?”叶悛颇为恼火,《绣经全图》于他们而言便是师长尊威,哪怕外泄都是难受之耻,何况是被偷走。“怕不是被刘聂偷走的吧?”宿离问。肖代篆道想来应是如此。“那怕是不好。”宿离不由得开始担心。周从燕给他看过那两本书,杨臻的注解清晰透彻且深刻,平常的《绣经全图》摆在那里对寻常人来说就犹如天书一般,但加了那些注解便易学了许多,虽然只是一卷两本,但那里面的功法于江湖而言也是至宝般的所在,若是被居心不善的人学了去后果实在难料。听罢眼前几人的琢磨之后杨臻只道:“你们先行一步,我会尽快过去的。”他这话反倒让人紧张。“且放心交由我们便是,”宿离说,“你伤成这样哪能说好就好?还是不要折腾了。”杨臻又把眸子垂了下去,不予回应,宿离的话于他无法产生任何影响,何况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时间容他静养。宿离与叶悛尚未来得及带人离开,鸿踏雪便又跑来报信。“镇原侯?”林半夏正巧与林年爱来换药,“之前不是让他们走了吗?”“是啊,这不是又回来了嘛。”鸿踏雪偎在林半夏身后跟进屋。林年爱把手里的竹甸咣当一撇唾声道:“爱来不来,来就得见?多大的脸,赶走赶走!”赶走镇原侯这等事鸿踏雪可不敢做,躲在林半夏旁边不再吱声,此刻他甚至后悔报一回信。林年爱啐他蔫怂无用,站在门口冲着院子里吆喝:“那个谁,小方,还有连十二,你们去把门看好,那家伙要是敢来你们就把他轰走!”方尔玉和连舟渡自然不忌讳这个,答应着便要往外去。“等等!”杨青追出来道,“林先生,两位大哥,少爷说他就等着那个侯爷来找他呢!”:()弃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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