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恶魔……”司空辰忽然激动,“我生凭之恨,便是他心中的恶魔!”“到底怎么回事?”司空辰闭上眼睛,长呼一口气,才道:“这要从上一次尸国节说起。”斟上三杯茶,一杯敬方泉,一杯敬南离绯玉,一杯留自己。“我乃曜城一画师,平平无奇,靠卖字画维生。日子窘迫,倒也怡然自乐。“三年前九星飞泊日,正当阴冥冲煞、鬼魅横行时,我与曜城百姓共念尸国咒。念此咒语,须封闭六识、心神沉浸,然而那一天,我意外走神,此后心慌意乱,再也无法安定。“我彷徨迷惑,抬头望天,看见电闪雷鸣,看见阴云翻滚,恍惚间,竟从漫天阴云中看出一丝诅咒之力。这不是尸国咒,而是一种血液诅咒,正当我这么想时,一道符文自然而然烙印我神识之中……”司空辰说到此处,微微一叹:“后来所有事,都与这道符文有关,我称这道符文为血咒。”方泉早知血咒存在,此时不语,喝一口茶,仔细聆听后面故事。司空辰道:“我不知血咒有何用处,时间久了,慢慢淡忘。此后一切如常,我闲时云游,忙时作画,日子苟且,但也过得去。“直到那一天,百花公子来了……“那一天三月初九,我睡到巳时起来,忙碌一些琐事后,开始院中作画。不一会儿,有清风拂面,接着莺歌燕舞、百花齐放。我不明所以,正惊讶时,百花公子从天而降……“他轻轻一笑,仿佛是天地的光,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司空辰回忆当时情景,眼中绽放神采。“他出身高贵,万人景仰,他完美无瑕,功德无量……我是什么?一个九流丹青而已。我二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本不该遇见,然而就是遇见了……“他拂去我院中灰尘,幻一朵桃花,再以手扶额,软软趟在桃花瓣上。他双目微合,完全放松,我却忐忑不已,惴惴不安。“就这样,他躺在那里,我望着他;一直到半夜,他才飘然离去,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等他走时,我恍惚以为这是一场春梦,然而院中一缕芳香、以及我汗湿的背心,告诉我这是真实的。”这一段故事,方泉在司空辰画作《初见》里听过,此时再听,仍觉旖旎多姿、令人遐想。南离绯玉第一次听,只觉得匪夷所思、荒诞离奇,忍不住问道:“后来如何?”“后来?”司空辰出神半晌,似在回忆,“后来,我强迫自己忘记那一次遇见……因为,这不是一个九流丹青可以希冀的幻想。“然而春光是他,暖阳是他,清风是他,明月是他,姹紫嫣红全是他……“想要忘记,谈何容易?“我历经三个月,废了好大周折,才终于平复;我告诉自己,那是一场痴心妄想的梦,该醒了。“我醒了,我能不醒么?天壤之别、云泥之差,我不得不醒。“我从迷途折返,回归柴米油盐。“然而,他又来了——拂去灰尘,幻出桃花,就那样软软地、懒懒地,躺在花瓣之上,甚至睡着了。我依然忐忑,依旧不安,同时,有一种被他信任的满足感。“我目不转睛看着他,只希望天地永铸,只希望时间停留,只希望,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他走时,我鼓起勇气对他说了第一句话:‘我还能见到你么?’他驻足,笑一笑,什么都没说。“他为什么没拒绝我?为什么对我笑?所以,我还能见到他?“我欣喜若狂,觉得人生充满意义、前景一片光明。“我的生活彻底改变,我时刻期盼他的到来,却不知他何时会来。我不敢登门拜访,更不敢与任何人谈论此事——怕损及他的名声。“我一遍一遍描摹他的画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排遣焦灼地等待。“我想送他一件礼物,于是画一枝桃花,做成折扇,题词‘夭夭’。“等了许久,他终于来了——和往常一样,拂去灰尘,懒懒散散躺在花瓣之上。我满心欢喜,十分愉悦,就这样望着他,直到他要离去,我才送出桃花扇,他迟疑少倾,最终收下。“那一刻,我充满喜悦,觉得自己被接纳,觉得自己已圆满——就算即刻死去,也毫无遗憾。“心灵的通达,让我画技突破皮骨、进入心相境界,从而发现恶魔的存在……”方泉闻言一凛,“回归正题了!”南离绯玉则道:“先生自称九流丹青,莫非师从红尘下九流?”司空辰点点头:“红尘下九流,有青杖、白扇、丹青、岐黄、伶人、妙手、掮客、清倌、瞎子,皆是市井不入流的宗派,让二位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