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管我!我当个残废就行了,还去幻想什么治好病读大学!”
“越森!”越磊这下坐直了腰,厉声打断他——
——但他根本没听。
十七岁的少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右脚差点踩不住地板,狼狈地原地踉跄了一下,他一掌狠狠劈向桌面,像是宣泄,又像是颠簸在疾风狂浪中的落水之人企图抓住一块浮木。
“为什么这么执着!”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牺牲自己!”
“为什么我要拖累你们!为什么!!!”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用力喊过什么了,发病以来,他从一个尚能积极面对的乐观者慢慢变成了一个消极沉默的悲观者。身体的疼痛,或者是内心的压抑,都不能再撬开他的嘴巴,反倒让他学会伪装,学会露出看似云淡风轻的笑容。
就这样吧。没所谓了。
今晚的这件事简直是给他迎头一棒。
哪怕是看着徐烟林的背影时,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有些事情不该肖想,他可以自己关起来消化落寞。但他已经目睹妈妈和哥哥为了自己付出太多东西,现在几乎要搭上他们全部的事业,越森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让他自己烂掉就行了啊!
这病不治也罢,他已经在为残废的自己找出路了啊!
为什么要为了治这种没有希望的病,赔上未来的人生啊!!!
“为什么!!”
“你们都是傻子吗!!”
他可能将这些无意义的句子颠来倒去地吼了很多遍。
多少遍?越森不清楚了,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嗡嗡地响,喉咙管随着呼吸一抽一抽地疼,整个人烦躁得想换一个脑袋。
厅里很安静,只是火锅里仍有气泡艰难地从粘稠汤汁里钻出来,发出细小的爆破声音。
半晌,郭佩仪开口了。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流泪,只是鼻音很重。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
郭佩仪看着越森,眼圈有些发红,但嘴角却噙着一点小小的笑容。
“家人,就是互相亏欠,互相拖累,又互相牺牲的啊……”
越森再也忍不住了。
他和他的情绪,他的残破身体,都无法再在这间房子里待下去了。
稀里糊涂抹了一把脸,他大步迈向门边抓起了自己的书包。期间妈妈慌张地起身想拦,却被哥哥摁住了。
“他一直都需要一个机会想通。”
“就今天吧。”
郭佩仪还是担心,回头还想唤,越森却已经跑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