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的路异常颠簸,车晃得厉害,陈争找来一条毯子给鸣寒垫着,这样稍微好受一些。鸣寒在药物作用下有些困乏,自言自语地说:“还该多练习。”
陈争拍拍他的脸,“说什么梦话呢?”
鸣寒在陈争肩头蹭了下,“固定飞枪,你教他们,从来不教我,所以我才没学好。”
陈争怔住,这才来得及回想鸣寒挂在空中的一幕幕。
他们的装备中包括固定飞枪,但这不是从国内带来的,而是m国警方临时提供的。在m国,这种杂耍般的装备有真正的用途,而他,只是学过……
他眼神忽然一顿,想起程蹴上次说,鸣寒偷偷看他上课,偷偷练习。
树木在车外飞速退去,光影斑驳,他低下头,和鸣寒视线相撞,鸣寒成年男子的凌厉轮廓仿佛稍稍柔和,变回了那张青涩的面容。
“对不起。”他说。
鸣寒一愣,“哥,你说什么?”
陈争手指在他的面庞上摩挲,“是我没有教过你。”
特种车队即将开出森林时,忽然天降暴雨,阴云像铅黑的海浪一般没顶压下,雨柱倾泻在枝叶上,犹如刚刚停歇的枪林弹雨,令人不由得胆寒。
燃烧的火焰与雨水顽抗,逐渐不支,化为滚滚黑烟,像一堵巨大的高墙,断绝了车队的退路。陈争往后看了看,黑烟中还剩下星星点点的暗红,仿佛一只只满含恶意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驶向新的绝境。
森林中的路本就不好开,此时泥土、腐烂的草木混淆在一起,有些低洼的地方简直变成了临时沼泽,车一陷进去,就要耗费大量时间和力气才能开出来。
这场雨拖住了车队的步伐,当他们终于挣脱这吃人的森林,来到节兰地区南部时,看到的是正在燃烧的房屋,满地掉落的残肢。
“‘量天尺’已经打起来了。”李东池看着前方弥散的硝烟,转向陈争,“陈警官,这其实是我们的好机会。你要缉拿的梁岳泽,和我要清除的金秀河,他们一旦两败俱伤,我们就可以渔翁得利。”
话虽如此,陈争的心却逐渐往下沉。他在国内见过很多惨烈的刑事现场,但最残忍的凶手,也不及此时所见分毫。他也数次因公出国,但那只是学习、考察,所见皆是盛世清平,国泰民安。
不远处坍塌的建筑里传来低哑而痛苦的叫声,他不由得看去,一个雇佣兵打扮的男人只剩半截了,五官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正徒劳地向他们伸出手。
“是毒贩雇的人。”李东池摇摇头,“走吧,陈警官,一路畅通的话,从这里去绿宝石宫殿还要开一个多小时。”
陈争回到车上,车门关闭,这条堪称地狱的街道上的一切声音都被隔绝了,惨叫、燃烧、小型爆炸……特种车优越的性能将它们全都挡住。陈争轻轻叹了口气,鸣寒蹭过来,再次靠在陈争肩头。
“机动小组以前在像这样的地方执行过任务吗?”陈争摩挲着鸣寒的手,轻声问。
鸣寒点头,“嗯。”
“是吗。”陈争看向窗外。
车里安静了会儿,坐在前面的李功盛忽然开口,“我想把这里变得像蕉榴市那样,把蕉榴市变得像你们的国家那样。”
陈争和鸣寒都向后视镜看去,镜片里映出李功盛皱得极紧的眉心,还有那双无论何时都炯炯有神的眼睛,“所以我必须把盘踞在这里的毒贩、军火贩、‘量天尺’那样的组织统统赶出去!只有他们离开,这里才有发展的可能。”
片刻,陈争说:“会的。”
空中电闪雷鸣,一道惨白的闪电当空劈下,巨大的震荡如同地震。积水从城市各处奔涌而出,裹挟着血污,也冲刷着血污,仿佛城市正在恸哭。
绿丽公路上,一场激战正在进行。仅剩三辆的装甲车伤痕累累,火舌不断从车顶和车窗喷出,火箭炮划过低矮得几乎落到地面的天空,飞向沿途的各个关卡、火力点,爆炸接二连三,人体被气浪当空撕裂。
就在装甲车弹药几乎耗尽,难以再推进时,西北方向的雨幕中突然出现一架武装直升机,机枪口在黑云中闪烁刺目的金光,子弹如冰雹射向满目疮痍的大地。在这极其强悍的扫射下,雇佣兵像被秋风扫荡的麦穗,顷刻间成片倒下。
杜月林乘坐的装甲车已经驶出绿宝石宫殿,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惨状,肝胆欲裂。几秒后,她大喝道:“直升机呢?全部开出去支援!”
有武装直升机的不止梁岳泽,盘踞在m国北部的犯罪组织,几乎每一个都有一定的空中打击和侦查力量。
蒙面人却道:“按你的意思,放出去寻找失踪的装甲车了。”
杜月林倒吸一口凉气,是,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天亮之前,梁岳泽的车队在混乱中少了两辆车,她越想越不安,明知那可能是梁岳泽扰乱军心的陷阱,却还是无法不去想,梁岳泽是不是在失踪的车上?梁岳泽是想逃,还是绕到她的腹心,打她个措手不及?几番挣扎,她派出了三架武装直升机,搜寻失踪的装甲车。
杜月林咬了咬牙,看着那疯狂扫射的直升机,眼中暴起深红,“把迫击炮拿来,务必给我打下来!”
蒙面人愣了下,照做。杜月林长期和m国的军火商做交易,火箭弹管够,但迫击炮并不多。直升机还在肆无忌惮地为装甲车开路,迫击炮已经缓缓朝空中升起炮筒。轰然震响,火龙拔地而起,和此时陡然降下的闪电在空中交汇,如一双手将武装直升机撕扯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