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没等顾云熙那边开始软化态度,沈随安就主动提了和离。
李昭对和离这件事意见很大。
一来,人家顾云熙只是口头上犯了个小错,只要好好道了歉,这件事未必不能过去,而且那天本身二人就刚吵完架,人在气头上,没控制住言行也正常。
二来,其实李昭也是有点怜惜顾云熙的。顾家现在情况不好,直接把人给休了,已经被破了身,跟别人有过妻夫之实,还没有家族撑腰的顾云熙,会很难再嫁出去。即使勉强嫁了人,怕不是也会被人在背后指点很久,想找个合适的妻主非常难。
他觉得,逸欢这事做的有些太过绝情。
好歹是三年妻夫,怎么也该有点感情,不能说和离就和离,说不要人家了就把人赶走吧。即使真的过不下去,把人养在府中,也并不算是个负担,沈家人又不会拦着沈随安纳其他侍君。
可沈随安真的连个名头上的位置都不想给他,爽快地起草了一纸和离书,连沟通的机会都没留下,只用了一晚上,就解除了二人的妻夫关系。
还没等李昭从这件事中缓过神来,仅仅过了一天多,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个什么陆家子。不仅抖出了沈随安和离的消息,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妄言要与他家逸欢成亲!
不知好歹!
他家逸欢是随便一个男子就能觊觎的吗?更何况,这少年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男子,整个人灰头土脸,肤色也被晒得偏深色,头发乱糟糟的,跟沈随安那只在路边捡来的流浪狗有的一拼。
真是晦气。李昭哼了一声,起身离开这里,要回翠乐庭。
虽说逸欢这次准备自己决定婚事,但李昭也并不想完全放手,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陆家子这种货色进了沈家的门。
……看来,他要去找赵岚卿吹吹耳边风了。
他的话不听就算了,亲爹爹的话,沈随安怎么也得听得进去。
*
陆湫趴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觉。
这几天他都是这样,大晚上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实在没办法了就起床耍耍棍子,累到没力气也就睡着了。
他的婚事彻底黄了。现在母亲见了他就头疼,弄得陆湫都不敢出院子,撞见母亲就相当于触了霉头。昨日爹爹来看他,没说几句话就开始自怨自艾,觉得是自己出身不好才害得陆湫变成了现在这样,弄得陆湫烦得要死,草草安慰几句爹爹后就闭门谢客。
他还不是为了保护爹爹才变成这样……可在爹爹眼中,似乎维持一个男子该有的样子,再嫁一个好妻主,比不受欺负更重要。
陆湫不喜欢这种想法。他摩挲着手中那只陶制的、小鸟形状的哨子,想起了沈随安扶着他站起身时,那只骨节分明的,温热的手。
她一直都是那样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陆湫就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温柔。正因为她会低头,看到陆湫这种低微的人,所以陆湫才会被她吸引。即便这会让陆湫无数次地认清他们之间的差距,他还是会一次一次,毫不犹豫地,靠近她——
哪怕飞蛾扑火。
陆湫小时候丢过一次——是被武氏故意弄丢的。
那个时候,他胆子还很小,还在学着爹爹,努力做个端庄守礼的世家男子。武氏借着出游的机会,把他扔在了林中,或许只是想像往常一样把他找回来,再苛责他怎么自己跑丢了吧。
可武氏没能预料到,天空忽然落了大雨。
据陆椿后来说,那次,武氏其实派了人去找他,但找了两次都没找到,一直硬生生从下午拖到了晚上,才极为不情愿地把这件事告诉了陆守一。
这也是陆湫印象中唯一一次陆守一斥责武氏的事情。因为如果没能找到他,或许他就死在了那里。
可那个时候,陆湫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找他。
落雨的夜晚,城郊的树林中,蜷缩在树下的男孩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了。很冷,可他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漆黑的夜压的他喘不过气,呼呼作响的风声犹如恶鬼在咆哮,吓得小孩连哭泣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惊扰了什么可怕的妖魔。
头好疼,好难受。
他觉得自己要失去意识了。
而在这时,一道隐约的光亮从远处接近。
一匹马停在了他身侧,而后,那人轻巧地跃下了马,提着灯照亮了小孩哭得多凄惨的一张脸蛋。这人没有立刻询问,而是蹲下身,拿出随身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才温声开口:“你是陆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