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子,出门去呀。”邻居杜娘子问道。
江浔这几日住在重越坊,和邻里各自打了照面。这里人大都和善,一来二去渐渐熟悉了些,有时也互送菜肉,聊表情谊。
“正是,出门讨生活去。”江浔回道。
杜娘子看着江浔几日出门都身着青衫,以为她是个读书人。闻言,不由奇道:“陈公子竟不去读书考举人去?”
江浔叹了一口气,道:“原是要去的。可是家中出事、银钱周转不开,先生便也请不起了。我来苏港,就是想着这里繁盛,来寻个营生做的。”这样一来,她在坊间的人设就是家贫,囊中羞涩的落学仕子。通过街坊邻里口中一传,盗贼也不会惦记了。
杜娘子暗叹,模样这么周正,可惜境遇不好,心里头更生出些对江浔的照顾之意来。
江浔一路往绣坊走去。通过她的观察,苏港诸多商铺,其中还以绣品苏绸之类为多,只一街便有五六家。若能摸清生产套路,掌握各类工具的优劣,再开一家纺织工具铺,进可攻退可守,将来有资本之后,也可以拓展业务,做些刺绣生意。
毕竟之前在县尉府做下人时,刺绣是丫鬟的必备技能,她也略通一二。
绣坊门口,有一女子和上官吾并排相迎。见状,江浔赶忙急急走去,说道:“上官兄,怎好劳烦你耽误时间,我自己来看就可以了。”
上官吾朗笑:“还不是为了老弟的生意。老弟若早早步入正轨,为兄也能沾沾福。”
这是江浔和上官吾前日说好的,等她自己的店铺经营有起色之后,生意所得三成分由上官吾。一则报答他多日以来的教导,二则两相照应,对上官吾自己的绣坊也有所助益。
江浔拱手又向绣坊娘子见礼,问道:“不知这位是?”
上官吾听了这话,手背在脑后,神情竟有些尴尬。那女子看见这等模样,咬牙往他耳朵上狠狠拧了一记,喝道:“怎么不说话了?我便是见不得人是不是!”
江浔看了不由扑哧笑出声,复又行了一揖:“嫂子安好,小弟在此见过了。”那女子泼辣鲜活,甚是有趣。
女子摆摆手,不理上官吾,领着江浔往后院绣工房走去,边走边说道:“他便是个腼腆的性子,向来提起我时就那副做派。我姓白名逸,小兄弟叫我名字便是。叫嫂子硬生生听老了十多岁。”
从前一直在公府和人弯弯绕绕,哪里听过这般爽快的说话。江浔心下更喜,笑道:“白姐说得极是。”到底直呼人名不免无礼,折个中便是。
上官吾在后面踉踉跄跄跟来,三人一齐进了绣工房。
只见空地左侧放了几张手摇轧棉机,其上一张竹弓,两两绣娘相互配合产棉线。右侧便是蚕丝供绸线之地,另搭了好些木制绣棚,绣娘一刻不停织绣,听得人来也不抬头瞧看。
白逸环望一圈,见一切有条不紊,转头看向江浔,问道:“陈兄弟有何高见?”她这些天听了上官吾口中称赞江浔,知道江浔面上年轻,脑中却妙思颇多,便想看看这人到底有何处不同。
江浔也是走到绣娘身后远远观望,见绣娘刺针铺针,或齐针或平金,绣品张弛有度,栩栩如生。她回头笑道:“白姐院里的绣娘果然都是极好的,我这外行人也颇感其中精妙。只是小生虽对刺绣一窍不通,对工具倒是略懂一二,此间绣具还可以更精进些。”
白逸来了兴致,她的绣具可是经过整改,自认比其他绣坊的好些。因此生意兴隆,揽了不少回头客,就连苏港城的官家太太也时常光顾。没想到陈兄弟一来竟说绣具可改。
她说道:“愿闻其详。”
江浔来到样具跟前,拿起铁剪解释:“这把平头剪想来是拆绣线所用,小弟见过外头铁铺贩卖。只是小弟有个亲眷,她偶然把刀头弄翘,发现翘头剪刀拆线剪线时更不容易损坏布匹,不伤绣面。”
觉得口说不明,江浔把剪刀头放在手掌前端,请了上官吾拿镊子一折,刀头便向上翻翘。
白逸拿来一试,果然是这样。她心服口服,不由拍了一下江浔的肩,连连夸赞。江浔顿时愣住,眼下自己身份是名男子,男女之防,不能不避。
上官吾在旁看到这一幕,捻酸道:“逸娘这是作甚,你是姚弟嫂嫂,可要注意长辈分寸。”
白逸笑道:“这会儿子倒想起我来了。你瞧你那模样,也不怕陈兄弟笑话。”
江浔身形一动,赶紧走到绣架旁。她为了凸显男子身形,前胸肩头俱是塞了些内衬,生怕刚刚白逸那一拍觉出不对。
她清咳一声,继续说道:“绣架结构倒是轻巧,也方便挂布。只是小弟看到绣娘坐立之姿,似乎绣架高度有些不对,长此以往只怕绣娘脖颈会受累,影响刺绣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