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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0(第5页)

可偏偏,那顶博山炉又是他们现如今手里唯一能为太子开脱的证据——

秋家不似颂家那种早已退隐的士族,在朝堂上根基尤为深厚,饶是荀家地位超凡,也不能轻易从他们手里讨到好处。

昨日事发之时,饶是荀皇后已第一时间封锁华林园,还是叫那群无缝不钻的耗子毁去了大半证据。他们摸索了半天,也只找到那顶博山炉。

原本他们还想从太子和沈家三娘子口中套出点有用的线索,怎奈沈三娘子一直昏迷不醒,几个贴身侍婢也不知所踪。而一向对荀相公言听计从的太子,更是不知吃错什么药,都已经被人陷害成这样,愣是不肯告诉他们传信之人到底是谁,险些没把荀相公气死。

两厢一折腾,还真就只能拿那顶博山炉说事。

只要能证明里头的确被人动过手t?脚,无论太子和沈三娘子之间有没有说不清的勾当,他们都能逆风翻盘。

可现在……

荀派官员一个个脸色难看得像发了霉的腌菜梗。

山羊胡子更是恨得牙根痒痒,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平日做事不过脑的吴兴王,竟能从自己手里头偷走证物。

秋道成也忍不住朝自个儿外甥投去震惊的目光。

但他一向是个鲁直的性子,不喜多思,想多了脑仁疼,见风向已转向自己这边,便立马将这点微不足道的疑虑抛诸脑后,捋着络腮胡哈哈大笑道:“王爷所言极是!事情是真是假,把证据传上来一查便知,扯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作甚?太子一向爱憎分明,眼里揉不得沙,被一个妇人当众退婚,心里定然不好受,王爷还不快快把证据请上来,为太子洗脱冤屈?”

说着也要一道上前请旨。

却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意卿忽然开口:“皇兄如此自信,可是笃定自己手里那顶博山炉,当真出自层城观?”

这人一贯轻易不开口,开口必然是心里有什么成算。

山羊胡子立马跟打了鸡血般附和:“就是!宫里的博山炉何其之多,王爷如何就能肯定,你手里的那个一定就出自层城观?万一是有人想陷害太子,弄了个假的来顶替呢?”

边说边拿牛眼瞪吴兴王。

吴兴王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余光悠悠打量萧意卿,冷哼:“宫里之物皆有造册,哪怕是一根筷子,其外观形制也与别地之物不同,皇兄和王大人若是信不过,大可去内廷司查验,看看那顶博山炉到底是不是层城观的物件。”

“查验了又如何?”山羊胡子继续阴阳怪气,“即便那博山炉当真出自层城观,眼下也已流落别处将近一天,谁又能保证,它没有被人动过手脚?没准那炉子里头本来的确不干净,被有心之人抹去痕迹,就为了让太子百口莫辩,这该如何说?”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吴兴王哼得更加大声,“倘若本王当真有意拿那顶博山炉谋害皇兄,为何不直接让人将它毁去,再嫁祸他人?非要绕这么大弯子保管到现在,还在御前提出来?”

山羊胡子一噎,肚里大骂,你不就是为了能在这种时候反驳别人,才特特留下博山炉的?

——毁了这唯一的证物固然能一劳永逸,但也难免会落人口实。朝堂斗争,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与其藏着掖着给别人留话柄,倒不如大大方方亮出来,既能给自己捞个清白坦荡的名声,还能坐实太子之罪,一箭双雕,傻子才不这么做。

可偏偏,无凭无据,这些话又不好说出口,否则还不知要怎么被人攻讦他小人之心,越发落了下乘,他只能瞪着眼睛干生气。

吴兴王见状,越发得意地翘起下巴,“瓜田李下,本王也有自知之明,是以昨日从那歹人口中问出缘由后,本王就托请父皇身边的内廷总管曹公公,帮忙将那顶博山炉保管起来。从事发到现在,除了父皇和王大人麾下的人,谁都不曾靠近过它,里头究竟有没有猫腻,叫人拿上来一验便知!”

似是为证吴兴王所言非虚,曹惟安抱着拂尘,从龙座旁边的阴影中走出来,朝天禧帝和底下众位大臣各鞠身行了一礼。

天禧帝略略惊讶后,含笑拿食指点他,“你这老阉奴,竟连朕也瞒着。”

倒也没怎么责怪。

荀派众人心里皆道不好。

陛下本就不喜荀家拥立的太子,这些年他又独宠秋贵妃,御前的人早就被秋贵妃收买得七七八八,让陛下的人去看管证物,跟让秋家的人去盯着有何两样?

他们忙要上前阻拦。

吴兴王却是一句话把他们都堵了回去:“为证公允,儿臣恳请父皇召来梁御医,当着一众朝臣的面,亲自检验那顶博山炉里头是否曾被人投放过不洁之物。”

——梁御医本名“梁有生”,从嘉祐朝开始,便一直侍奉于皇家,只为天子一人请脉,也只听天子一人吩咐,医术了得,曾数次将病危的嘉祐帝从鬼门关拉回来,深得两代帝王的圣心。请他过来验药,的确公正且有说服力。

荀派众臣无话可说。

天禧帝沉吟片刻,朝曹惟安点了点头。

不消多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和一顶鎏金博山炉便悉数被请到殿上。

梁有生已年近古稀,穿一身半旧的黑色长袍,整个人矮小又佝偻,端正站在那,个头也才到寻常男子的胸膛。脸上肌肤松松垮垮,遮得眼睛几乎看不见。两撇白眉倒是和鲇鱼长须一般,飘飘然从两侧眉梢垂落,整齐地落在肩头,甚为打眼。

因着上了年纪,他偏好安静,不喜与人打交道,进殿行完礼,得了天禧帝的吩咐,便一声不吭地从药箱里取出银针药粉,开始查验。无论周围的官员如何催促要挟,他都视而不见。

荀派官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互打眼色研究待会儿天禧帝暴怒,要如何给太子求情。

秋派官员则一径琢磨要怎样乘胜追击,才能一举将太子踹出东宫。

秋道成拼命绷紧脸上的横肉,不叫喜悦之色流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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