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貌和成绩平平,剪了利落的学生头,鼻梁上架着一副框架眼镜,看起来比较笨拙,脸上也长出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痘,是不论怎样都不可能引人注目的外表。
虽然在樟山中学是倒数,但这也是她初中努力三年得来的结果,父母不但不表扬,还多次冷嘲热讽。
他们不在乎沈溯洄这一路走得多艰辛,他们只恨她不能一步走到金字塔的顶端。
小时候的沈溯洄尚且不懂那么多,父母说她没用她便觉得自己没用,这也使她原本自卑的性格越来越严重,甚至在同学面前都不敢抬起头来。
自卑她的成绩,自卑她的长相,自卑她的家境。
她性格也不讨喜,很少有人主动和她搭话,所以高中到大学的这几年,身边除了江实落,她一直都独来独往。
升高中的那年暑假,沈东庭在少年宫学美术,她则和父母顶着烈日卖水果,每天起早贪黑,中午王兰芝点账的时候发现钱少了的事不是没有过,骂她小偷的事不是没有过,沈素华对着她拳打脚踢的事不是没有过。
总之,沈溯洄觉得自己活得像历史书里学的奴隶。
有一天正午,她跟着父母去县里进水果,很多箱水果密密麻麻地码在三轮车里。
王兰芝道:“你坐在后面扶着这些箱子,要是掉一个下来,你今晚就睡外面。”
三轮车的车厢太小,水果码的很高,沈溯洄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她看了看,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半蹲在外面,抱紧这些箱子,人几乎都要掉下去,坚持了一段路,沈溯洄把水果往里边移,随后一个刹车,她一个惯性从三轮车里滚了下来。
她掉下来的动静并不小,夫妻俩却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往前开,这个点阳光正烈,街道上也没人,沈溯洄穿着破旧的格子裙,那是她奶奶在世时给她做的。
膝盖摔破了,流了血,沈溯洄顾不了腿痛,起身往前追赶。
“爸,妈……”
那瞬间的无助是沈溯洄一辈子的噩梦,她觉得她被全世界都抛下了。
她再次跌倒在地上,膝盖的疼痛越来越严重,这回沈溯洄没有起身的力气了,她愣愣地坐在地上,崩溃痛哭。
“你怎么了?”
一辆自行车停在她视线内,沈溯洄抬头,对上一双清澈温润的眼眸。
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女骑着自行车,直直地看着她,那双眼神带着好奇、诧异和关心。
那种眼神沈溯洄从没见到过,看得人安心舒服,这也让她想起了奶奶慈祥的眉目,因此沈溯洄判断这样的眼神应该是友善的。
“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少女利落地下车,将车推到阴凉处,走过来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口。
“你摔倒了啊,怎么摔的这么严重?”
少女带了一顶鸭舌帽,身后背了书法工具,沈溯洄看见了,里面有笔墨纸砚。
天太热了,两人皆是汗如雨下,女孩儿的头发被汗打湿了,但人却丝毫不烦躁,她耐心地捧着沈溯洄的腿,要去查看她的伤口。
“我……”
沈溯洄身上全是灰,皮肤也在这暑假被晒得很黑,因此当少女雪白的胳膊和手凑过来时,沈溯洄是想着拒绝的。
她缩了一下,少女却睁着漂亮的眉眼看着她,“我不帮你看看,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摔到骨头呢?”
“……”
她的声音很好听,仿佛给了沈溯洄莫大的安慰,这也让她渐渐放松了神经。
“嘶——”
“你忍一忍啊,检查的时候肯定多少有些痛的……”
沈溯洄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看。
说是盯着也不准确,有时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她又会把目光慌乱地移开。
“好了,骨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口子摔的严重,都流那么多血了……”
说着女孩儿环顾四周,面露焦急,“这附近好像没有药店……”
“没关系的,”沈溯洄声若蚊蝇,“一个口子而已,它自己会好的……”
“……”
说到这儿,女孩儿将目光投送到沈溯洄脸上,那表情带有明显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