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月
安妃娘娘的生辰之日,皇上大办宴会,只不过皇后娘娘凤体抱恙,不便出面。
副统领丁辛已被皇上假意提拔为统领。而梁统领则被降职处置。
宴席上,华曲奏响,歌舞融融。因妹妹坐于内席,荔色的罗裙衬得她肤色胜雪。云鬓上所坠的鎏金钿子与她那蝶形耳珰相得益彰——我挑拣饰品的眼光果然不错。
我的目光哪舍得从因妹妹身上离开,酒盏虽在手中流转多时,却未顾得上饮一口。
意料之中,案几被人推翻,从两侧跳出两列士兵们。丁辛举起酒盏,猛然砸向殿柱。
“丁辛,你敢造反?”皇上虽早已知晓他意图谋反之事,但仍是避不可免地怒火中烧。
“有何不敢?”丁辛举剑劈过桌案,而后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们前行。
我拿出梁统领交由我的兵符:“可真正的兵符在我手上。你有什么资格指挥京城禁军?”
“噢?曾少卿,这回可是打错算盘了。这些人可不是京城里的禁军,他们可不会听于你那兵符。”丁昊嘲讽道。
他们是景明堂的死士!
可是丁辛他怎么会知道我们早有准备?!
我料想他会调动京城禁军围攻我们,可我万万没想到出现我们面前的却是景明堂的亡徒们。那么真正的禁军或许是被他调往京城城门处阻扰救援。
我收起兵符,抛向陈逸。他心领神会,携着兵符同因妹妹拼杀出围。
我们虽有备好数百名身手矫健的暗卫,但与一群抱着血海深仇又怀着必死决心的亡命之徒相较量,却也只是不相上下。
一人飞身入殿,直直冲向皇上。韩文快我一步,抬剑挡住。两剑相撞,当啷作响。那刺客头悬青色面具,身姿傲然,武功竟也比韩文胜上一筹,一手长剑更是舞得出神入化,犹如蛟龙盘旋上下翻飞,剑风更为阴鸷,杀气凌人。
韩文使出师傅教与我的招式,却被刺客轻而易举地化解。紧接着,刺客抄起席上的酒壶,掷向韩文的胸膛,又提剑击向皇上。
皇上猛然拽住我,把我拖至他面前,我竟成了他的人身肉盾。我的手心沁出斑斑汗迹,青云剑滑落在地,无力回击。而韩文被刺客的内力震落在地,来不及施以援手。
那刺客脖颈间的血管猛地一缩,抬腕顿住他的剑,巨大的反冲力使他往后踉跄——他竟无意取我的性命!
韩文顺势腾起,提脚踹上他的胸口。那人虽落地不稳,但是迅猛躲过,反身飞去。韩文跃过厮杀作一片的将士,执意追上那名刺客。
我护着皇上寸步不离,心里疑惑刺客为何匆匆离去,却见一群士兵持着器械涌入殿堂。
因妹妹纵然快马加鞭,禁军也无法在如此急促的时间内被召回。
我不知是敌是友,更觉此时此刻天昏地暗。手背上青筋突兀地膨胀起来,延伸至我的手腕。
“保护陛下!”只听陈老将军大喝一声,抡起红缨长枪,踢翻右侧的逆贼,撂倒左侧的叛徒。新来的士兵们随即在前冲锋,奋力拼杀。
他们是陈家军——原来陈老将军还留了一手。
陈老将军的红缨长枪指向丁辛的头颅,数把利剑共同压在他的背上。丁辛的发冠被人挑落,发尾上挂着大块大块的血迹。
“把丁辛抓入吏部的牢里,务必审问清楚。其余逆贼皆格杀勿论,以震慑人心。”皇上坐回原位,一对凤眸迸出杀气,强硬的语气亦是不容任何人置喙。
我的心头实在难以生出半分喜悦。这一路上叛军作乱,他与因妹妹一定要平平安安……
“梁昊重新启用为禁军统领。同时赐陈老将军骠骑将军的封号,并赏百亩良田。陈家军与宫中侍卫中杀敌护驾者皆可领翻倍的月俸。曾少卿与陈寺丞参与擒拿逆贼的筹划,亦赏白银百两。”
大臣们同将士们齐声道谢下跪。
我撩起官服下摆,朝地上磕了一个闷重的响头,十指僵硬地扣住染上鲜血的青色地砖。
却听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臣领旨谢恩”,我便知他已平安归来,心头万千混沌的念头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眉眼间的喜色翩跹而出,盖过所有涩苦难言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