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叶秋放在软榻上,半跪在榻前,握着叶秋的手,掩面覆在她的身边。
听到门外有了脚步声,他才抬头,移开盖在叶秋身上自己的衣裳。
榻上的人,满身鞭伤,纵横交错。
移开衣裳的那一瞬,李睿的脸上迅速褪去了血色,甚至后悔方才饶了叶姝兰一命。
两个老嬷嬷此时担着浴桶进来。
放下桶子,远远瞧见叶秋身上的伤,吓得大惊失色,腿都软了。
“我的天爷啊,这姑娘是遭了什么罪了,什么歹人将姑娘伤成这般模样。”
“爷,到底是何人伤了小姐!我要去为小姐讨了公道……”白霜才到门口,惊呼一声,端着药盘手一撒,药瓶撒落一地。
李睿没有回头,闭了闭眸,压下心中的恨意,沉声道:“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可进来。”
嬷嬷匍匐在地,捡起伤药,收拾干净到榻前,准备动手给叶秋上药,李睿伸手却接过了伤药的瓷瓶,摆了摆手。
“都去外头候着吧。”
两个嬷嬷交换了眼神,识趣退了下去。
白霜虽然心有不甘,还是不敢违了李睿的令,按着腰间的软鞭,默默退下。
李睿取了个柔软的棉布帕子,沾了温水,小心翼翼地给叶秋擦拭身子,生怕碰到她伤口的地方。
许是手上的动作再轻柔,也难免碰痛她,鞭伤实在太多了,几乎没有几块好的皮肉。
原本昏昏沉沉的人,被李睿这么一碰,伤口的疼痛把她濒临极限的神思拉了回来。
叶秋眉心紧蹙,紧紧抓住李睿的手臂,指尖的指甲似乎要把他臂上皮肉抓破,眼神却空洞冰冷,毫无生气。
李睿由着她发狠,手臂渗出血来,也没动一下,反倒腾出一只手揉着她脑后的发丝,温声一句句道:“阿园……忍一忍……把药上了,就不痛了……”
一张冷峻无情的脸上,写满无尽的心疼和爱怜。
听着李睿呼唤,叶秋也缓缓睁开眼,对上李睿的目光。
对视一瞬,叶秋低垂了视线,转过头不再看他。
庄子上的对话,多多少少都入了叶秋的耳朵。
她有些失望。
叶姝兰没有被处死,她怎么样都不会好受。
就算此时,说出了救人的真相,告诉李睿,她才是当日南安寺的救他性命的人,单凭她一人之言,谁会信了?
自己的九死一生,估计伤不了叶姝兰和殷氏了。
只要李睿认定叶姝兰是他的救命恩人,那叶姝兰就有了不死金身,无论如何,李睿都会保她不死了。
若想恶人遭受报应,靠他何用?
叶秋非但没能被他的温言软语安抚到,反倒因着他这声“阿园”,被激出心底的怨恨。
回想起那日南安寺为着救他,覆药缝针,一曲十面埋伏为他引开敌人,为着他赤着双脚奔命于山林,他却如此有眼无珠,叶秋的指尖愈加用力的掐着李睿的胳膊皮肉。
别看这男人按住她、亲吻她,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心疼他,榻上伏低做小,卑微的事做尽,到头来,他还是要认死理,心中只认救命恩人。
叶秋看似得尽恩宠,却丝毫不值钱。
她两辈子都是一样的结局,怨他迂腐吗?怨他无情吗?或许该是怨自己?
她轻不可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