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帝把你看得很紧,”无赦偏开视线,“不给你知道的机会。”
杪冬垂着头不说话,无赦又道:“无论我们处于何种立场,你的身体里终归流着秦家的血,”他盯着被黑暗浸润的空气,压下眼里闪烁不定的挣扎,“皇上发现酒肆的人实力比他想象的强,自然不敢放任,以免夜长梦多。”
“大概吧,”杪冬看着黑乎乎的窗户,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疲惫,“那酒肆现在如何?伤亡严重吗?”
“死了七八个兄弟,”无赦回答,“其余人都逃离皇城了,至于能否无恙,要看他们各自的造化。”
初春的雨声细细的,又轻又柔,却总是连绵不绝。杪冬微微吸了口气,黯然道:“抱歉,是我连累了你们。”
无赦闻言怔了一下,他说:“不是这样的……”然后又不知想起了什么,闭口不言。他转头看向杪冬的时候,杪冬的发髻在车马的颠簸下逐渐松散开来,漆黑如浓墨般的长发凌乱地铺了一肩。
“他们走的时候,让我转告说——”无赦盯着那一头与夜色交织在一起的长发,眸色渐深,“‘如果还有机会,请务必让我们再次为殿下效劳’。”
杪冬没有答话。黯淡的光线隐隐勾出手指的轮廓,他埋头看着被夜色染黑的空气从指缝间缓缓流逝,兀自喃喃道:“以后,要怎么办才好呢……”
没有多少以后的以后,就像这片微微透着些亮光的黑暗一样,恍恍惚惚中似乎可以抓住一点希望,可是一旦认真地去追寻,又不知它们究竟在哪个方向闪烁着光芒。
“……我会保护你,然后,让你过上你想过的生活……”
耳边似乎有人在这样说,声音出乎意料地柔软,似乎带着浓浓的期盼。
可是自己到底想要过怎样的生活呢?好像这样的问题如果认真去思考,脑海里就会出现一片迷雾茫茫,将那个答案的轮廓层层迭迭掩盖起来。
窗外春雨的沙沙声带着一股莫名的使人疲倦的力量,杪冬大约对等待回答的无赦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句,然后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夜明珠在凌晨逐渐明亮的晨曦中褪去了光华,刚刚睡醒的顺帝支头抿着寒茶,微微眯起的眼眸里还带着一丝慵懒。
“那个无赦很强,”浑身是血的未矢跪在地上,紧咬着牙关道,“非常强。”
顺帝“哦”了一声,语调淡淡的却将尾音稍稍拖长,透露出一丝危险的味道。
“所以派过去的暗卫除了你全军覆灭?”顺帝漫不经心地瞥过去一眼,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敲打着,未矢浑身一颤,背上冒出点点冷汗。
“属下办事不力,请陛下处罚。”
“不必着急,惩罚是少不了你的,”顺帝对着茶杯轻轻吹了吹,在水面上吹起细细的涟漪,“不过现在,你要做的是把杪冬找回来——”他啜了口茶,貌似舒服地眯了下眼,“马上找回来。”
“是!”
未矢起身,转身欲退下时顺帝又叫住了他。
“杪冬失踪的事,压下来不要传出去。”顺帝慢慢放下杯子,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杯子无声无息地裂成了碎片。
“而至于那个无赦……”他漫步踱到窗边,在窗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猛然推开窗户。
寒风呼啸着将他一头黑发吹乱,顺帝眼里闪过一道阴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