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三人都默契地不再讲话。河水波光粼粼,在日光下耀眼又夺目。卫阙夹在沈筝与余时章中间略感不适,思索良久后选择朝沈筝下手。“沈大人,您想,等同安县的码头修建好后,自是会增加不少工种,对整个同安县的县民来说,挣钱的机会也多了起来,也是好事一桩。”沈筝闻言朝他一笑:“卫大人说得是,下官从未觉得修建码头是一桩坏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引得卫阙窝火极了。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笑道:“沈大人,恕本官直言。我大周各处漕运码头,都是由当地官府或是富商修建的,除却上京码头,并未有国库或是漕运司出资修建码头的先例。”沈筝其实不明白,余时章为什么要开口让漕运司或是国库出资,但她知道余时章不会害她。眼下卫阙将烫手山芋丢给了她,她只得装起缩头鹌鹑:“卫大人,下官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您还是与伯爷或是沈行简沈大人商讨此事吧。”她这一脸窝囊样儿,更是搞得卫阙感觉有股气卡在了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这人怎么好几副面孔?初见时的那股气势哪儿去了?卫阙咬牙道:“沈大人,伯爷,恕本官并无此权利。”余时章似是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说,低声一笑道:“无碍,同安县可以先垫资,你漕运司出人修建便是。至于其他事宜,待你回京后,再与季尚书商讨罢。”卫阙浑身一震,双眼微瞪。他终于听懂了余时章的用意。永宁伯他老人家哪是盯上了国库银子?分明是盯上了他漕运司的人啊!要知道他漕运司的码头建工,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市面上的建工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说一个顶仨都不为过!卫阙一声苦笑,心道永宁伯还挺贴心的,怕他接受不了这要求,便事先提了个更过分的要求。他沉默许久,想到码头修建好后对漕运司的益处,最终选择了让步。“那便依伯爷所言。下官西行之前,便遣人前来勘测地形,看同安县这码头应当如何修建。若是一切都顺利的话,待下官返程回来便召集人手,正式开建。”余时章满意点头,朝他投去一抹欣赏的目光,“如此甚好。”当然好了。卫阙把眼角的泪强憋回去,说道:“伯爷,下官去看看石灰石煅烧。”“去吧,多看看,往后你们漕运司大大的用得着。”达到目的的余时章好说话极了。待卫阙走后,沈筝立马给余时章比了个大拇指。“伯爷大大的威武,下官佩服。”余时章这一手,就是极为标准的——当你想提出一个要求怕被拒绝时,就可以先提出一个更让对方为难的要求,再作出让步。余时章对她的马屁一向受用,捋胡子道:“卫阙肯让步,不仅是看在本伯的面子上。”“哪是?”“他对你,也有意结交,不然没这么容易松口。”沈筝“啊”了一声,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小县令,都能成文武百官心中的“可结交”人选。她看着奔涌的河水笑道:“没想到我同安县也要有码头了,这是下官半年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儿。”那时候县民们饭都吃不饱,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哪里敢想什么码头不码头的?谁成想不过半年,同安县就已发展至此。但沈筝从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这是整个同安县上下一心齐努力的结果。沈筝寻思此时的卫阙应当也不太待见她和余时章,便告辞离开下河村,去寻了一人。西去采棉一事,他们也不能一点心眼儿也不留才是。翌日天不见亮,牛储便将研磨好的生石灰粉送到了县学。卫阙拿着石灰包好奇不已,几欲想上手一试。沈筝终于将哈欠打了个够,在旁千叮咛万嘱咐:“卫大人,此物您上船之后放在各个角落便可。千万不可直接碰水,更不可食用。若是手上不小心沾到,也要擦干净后再用清水冲洗,万万不可揉眼睛。”卫阙并未见过沈筝之前的石灰试验,对生石灰粉遇水后有多恐怖并无实际概念。他见沈筝如此严肃,半信半疑间,还是开口承诺:“沈大人放心,本官会小心的。”沈筝又将早已准备好的棉布交予了他,“卫大人,您此行将这匹棉布带着,途中有机会便拿出来,多帮同安县宣传宣传。”“宣传?”卫阙疑惑。沈筝顿了顿,“就是广而告之。”卫阙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现学现用:“沈大人放心,说来棉布也是咱们共同利益,本官会多多宣传的。”沈筝举起茶盏,看似是想以茶代酒敬卫阙一杯,实际是靠浓茶醒神。“下官在此多谢卫大人。”卫阙一边饮茶,一边问道:“沈大人不是说,还有一人此次与本官同行?”“应当快来了。”沈筝看向门口。王广进算是她派去“监视”卫阙的,她不想卫阙对王广进第一印象便不好,开口替王广进解释道:“说来也是下官之过,下官给他定的辰时,没想到牛储先一步送来了石灰粉,倒是让大人等着了。”“无碍。”这时门口传来声响,沈筝二人一同抬头看去。王广进带着来喜从门口疾步而来,微微喘气行礼道:“小人王广进,见过沈大人、卫大人。”他面上有些忐忑。大人有意提携,此行让他代表同安县而去。所以他生怕自己有礼数不周的地方,到时候自己丢脸也就算了,就怕丢了大人和县中的脸。“来了?”沈筝朝他招招手,对卫阙说道:“卫大人,这位是王公子,是我同安商会的会长,此次与您一同西去,主要是想看看沿途有无适合我同安县的生意,顺道和您学学经验。”卫阙打量着眼前之人,如此年轻的商会会长,着实少见。:()穿成荒年女县令,带家国走向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