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和方丞吃惊回头,看到一团鸡窝脑袋从床底爬出来。
“混账玩意!”方丞抄起旁边青花瓶里的鸡毛掸子!
把音音打成草花,看不教训你!
这自然是下意识举动,哪里有个当真的。
西门音扑过去搂住明珰,热泪盈眶。
(加更)粉绸叁
三月末的北平日长夜短,傍晚五点钟天光依旧亮堂,大门外停着三辆车,西门太太带着明珰和儿子们已经在前面两辆坐就。
方丞西门以及海东最后从院子里出来的,海东锁好门拎起藤条箱,忽然说:“糟糕,钥匙落在茶几上了。”
说着放下藤条箱打算设法进去取,三爷叫住他:“不用取了,钥匙用不着了。”
海东一愣,转而神情黯然。
南锣鼓巷这座宅子是方家爷爷辈儿的祖宅,大一点的几位少爷小姐的童年都是在这里渡过的,有相当的感情。后来方家修了新宅,大家都搬了,三爷便把这里作为了自己的私宅,哪怕是当年去了重庆,这里和香山别墅都还留了人看守,可这次……
也许这扇门再也没有打开的机会了,方丞看着墙内伸出来的玉兰花枝,目光深沉,喉间发紧,就像早上辞别父母时,默默给他们磕完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海东无助地看向西门。西门已经拆了绷带,虽然面目青肿,但感伤的表情一目了然,她低沉地说了一句:“走吧。”
海东心中乱翻翻的,欲言又止,不过终究什么都没说,低头把藤条箱放进车中。
方丞给西门打开车门,二人正要上车,身后的胡同传来悠长的一声——
“……磨剪子嘞,戗——菜刀——”
西门怔怔回头,一位磨刀师傅背着板凳和磨刀石,摇着啷啷响的惊闺片儿,游走在胡同深处。
海东不觉有些嗓子沙哑,问:“三爷,你们还会回来的,对吧?”
三爷望着渐行渐远的磨刀师傅的背影,声音低沉暗哑,海东几乎听不到——
“北平是我们的家,三十年,五十年,不论多少年,只要我们活着,一定会回来,如果我们不在了,也会让我们的孩子回来。”
南锣鼓巷呈南北走向,北起鼓楼东大街,东西两面共有16条胡同整齐排列,呈鱼骨状,方丞看到童年的自己从南向北,从西向东,一路穿过雨儿胡同、帽儿胡同、黑芝麻胡同、东棉花胡同、北兵马司胡同……空中飞过一列鸽子,鸣着哨音掠过天际,无论天上还是地下,这里将永远铭记于游子的心中。
汽车的引擎微微启动,方丞和西门音再次回望南锣鼓巷一眼,然后上车。
三辆汽车渐行渐远,故乡的声音在身后——“……磨剪子嘞,戗——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