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是希望我和清源说一说,让他放松对你们的限制?”陆明翊听着几个“代表”向自己提的建议,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喜怒。
但几人就是有些惴惴,讷讷地说道:“是……我们觉得这本来就是任务星舰,没必要把其他事情看得那么重……”
陆明翊终于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你们这算挑拨离间、影响指挥关系哦。”
陆明翊语气听着像开玩笑,但给人的感觉却不像开玩笑。
几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陆明翊稍稍收起笑容,却也没有多严肃:“别说我不觉得他的决定有问题,就算真这么觉得,我也不会干涉他在战斗以外做的决定,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陆明翊自己问,自己回答了:“一个平稳的社会,需要各司其职,不然会乱了套。”
说到这里,陆明翊也没继续,而是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几人面面相觑,但陆明翊态度虽然和煦,却谁都看得出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终于还是默默走了。
陆明翊也没抬头看他们,而是摇头晃脑地叹气,叹着叹着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想告诉我的事情?”
声音一出,陆明翊就抬起头。
说实话,他原本确实不想说,但许清源刚好问……他也没有刻意隐瞒,把事情说了。
许清源对此并不怎么意外:“有人和我说过,被我拒绝了,之后我就猜到他们大概率会去找你。”
许清源没有在他给自己让开的座位上坐下,而是走到窗边站着。
陆明翊的脚步声很快响起,他没有往旁边靠,却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不仅猜到他们大概率会去找你,还猜到了你的回答。”
虽然他时常嫌弃这个家伙……但嫌弃归嫌弃,他并没有真的觉得这个家伙哪里不好。
很冷静、很通透,除了有时候有点幼稚、有点放飞、有点不爱学习……咳咳,停停停,暂停列举,总之,这个家伙是一个非常靠谱的人。
这个家伙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也明白前军指挥后勤并不是什么聪明的行为,所以他不会多提——因为自己已经拒绝过那个建议一遍了。
“我在想要不要和他们解释我为什么不肯放松限制。”许清源突然说道。
陆明翊再次笑了起来,是一个如果刚才的人在,能清晰感觉到笑和笑区别的笑容。
温情、信任、骄傲……无数正面的情感在这抹笑容里,浓缩成自然的一句:“都听你的。”
许清源不自觉也弯了眉眼。他思索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不解释了。这种环境……我们需要一定的独断专行。”
许清源说不解释,便不会再解释。
最开始星舰上确实有些微词,但他态度摆在那里,陆明翊又明显站在他那边,众人嘀咕了一下,便也没嘀咕了,老老实实按照日程完成着每一项任务。
他们本来以为流光节只是一个开始,不曾想流光节之后整整一个月,他们没有进入过一次战斗状态——唯一一次全舰防备,还是抵抗宇宙风暴。
原本的义愤填膺被时间消磨,甚至连星舰工作都带了些不自觉的松懈,还是被许清源发现提醒,他们中的许多人才陡然意识到,许清源是对的。
他的安排布置,都是因为他看到了时间流逝必然会走向的终点。
“这很明显吧?”狄薇尔在碎碎念,“冲动不能长久,只有规律的生活才能长久,这个道理他们怎么不明白?”
怀谦在他旁边整理着下一节课要用到的东西,好脾气地解释道:“不是不明白,是以为自己可以战胜这份懈怠,之前在学院里的时候,我们不也憋着一口气,夜以继日地学习了半年吗?他们可能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怀谦这么一解释,狄薇尔就懂了,然后,他不明白的就变成了另一件事:“为什么以前可以现在不可以?是因为宇宙环境吗?还是我们任务特殊?”
“两者都有吧,”克拉斯突然探出了头,插进了他们的对话里,“还有就是成效。我们学习的时候,每一天都能看到一点进步,每一天都能感觉到自己更厉害了一点,但是在这里,大家本来就是老手了,水平已经稳定在了一个区间,不是说只要足够勤奋,普通驾驶员就能变成闵少校的。没有成效,时间久了自然很难坚持。”
怀谦和狄薇尔都是点头,克拉斯又说道:“他们也不是不信任不尊重许哥,就是怎么说呢,许哥的作用太润物细无声,有时候会想不起来星舰不是天然就能那么顺利地在宇宙中航行那么久、我们不是天然就能在这样的任务中维持正常的精神状态的。毕竟这样的状况在他们过往的战场生活中很正常,他们很容易就觉得现在这样也很正常。”
克拉斯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不远处的一个“教授”还是听到了,然后表情僵住了。
当时他很快调整好了,没有露出什么,不过回去一想,又和另外几个同行人一商量,最终找到了许清源,郑重其事地道了歉。
许清源早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突然得到后续,还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收下了这些人的道歉:“我接受道歉并不是觉得你们和我提建议不对,也不是觉得你们在我这里得不到回应向明翊反馈不对,而是你们向我说的和向明翊说的,是完全一样的事吧?”
许清源看着他们,语气里并没有指责,却因为过于冷静与过于条理清晰而带了些无法形容的威严:“作为这艘星舰的副舰长,你们向我提建议被我驳回之后,应该先想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想过了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再和明翊说,就像战术上的建议一样,你们要进一步确定自己真的无法认同明翊的观点,再和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