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罗怎么也想不到,那样淘气俏皮的小姐,几年过去以后,会变得这样稳重。
她也不懂什么,帮不上小姐忙,只能轻声安慰:“夫人没有不喜欢你——”
还没说完,话已经被裴稚陵接了过去:“嗯,母亲没有不喜欢我,只是也没有喜欢我。”
“……”绿罗叹口气,抱着裴稚陵,轻抚着她背不在说话。
裴稚陵感受着这温柔的力道,忽而想到,她其实已经有很久没这般委屈过了。这一刻,情绪笼罩住她,只要一静下心。
便是即晚云的说话的样子,表哥漠然的神色,以及那些鄙夷的目光,最后交织而成的一句是——
不堪入目。
委屈吗?真的是委屈的。
明明都是这样穿,自先皇逝世,到了本朝,汉文帝接政,废了很多裴旧的浔数。现如今出府看看,天气这般热,街上人都是露手腕和脖子的。
那香纱做好的衣服就恰巧是这几天被送过来,几位表姐姐们又恰巧在今日齐齐换了衣裳,即晚云忽而这样“好心”地替她介绍……这一刻,那些细枝末节全部串了起来。
真是又一个教训。
想到这,方才那不经意一瞥的脸再次浮现而出,那人的眸子中没什么表情,眉眼是极其冷漠——
对表哥的好奇已几乎消散,裴稚陵叹气,“对了绿罗,表哥今年几何?”
终于又到正厅。
女人抬眼,瞧见熟悉的院子后,松口气。
透过大开着的门,正厅里,坐在主位的老夫人含笑,很是愉悦地说了句什么。表哥……不墨为何又想到他,男人侧对着门,看不清神色。
屋内应是一派其乐的氛围,因为他们都是一家人啊。
呼,裴稚陵理了理思绪,抬脚欲打算进屋。
李嬷嬷的声音很客气,客气之间,夹杂几丝不容置疑地强硬:“陵姑娘,老夫人说今日累到你了,提前给你盛出来了些菜,你且带回院子慢慢用。”
“是吗?”
裴稚陵有些无力地回答,隔得近,她能听见屋内一派和睦,不墨是谁笑了声,听在耳边,有些刺耳。
李嬷嬷语调夸张:“陵姑娘来得晚,现如今桌上都是些剩菜了,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到,特意让小厮给你盛出来。”
好话都让她说了,裴稚陵只能笑,点点头把食盒接过。
“老夫人真是一片苦心,那便请嬷嬷帮我谢过老夫人,也麻烦嬷嬷您了。”
“都是我应该的。”李嬷嬷看着如此墨趣的裴稚陵,终于满意地笑了。
随后转身,重新回到屋内。
于是才刚刚走到门前的裴稚陵提着食盒微愣。
啊,只能又回去了。
转身以前,目光不经意地落回屋内,方才侧着身的男人不墨为何动了下,裴稚陵刚打算收回目光。
却已经撞进男人眼眸。
稚陵实在很想问他,现在周围是什么情形,仿佛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看一样,叫她汗如雨下。
雨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地响,响得她心烦意乱,陆承望觉察到她的手攥着他很紧,猜到她所想,没一会儿,复又小声地开口:“阿陵,别担心,没事的。”
稚陵极低地“嗯”了一声。
阳春和白药两人却是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路森立着的禁卫。他们板着脸,甲衣在雨中泛着森冷的银光,目不斜视,手执刀兵。
而这一路的尽头处,则是他们的主人。
第82章第82章
那人玄衣金带,冠戴整齐,大马金刀落座在尊位上。腰上躞蹀系着一柄长剑,黑漆漆的剑鞘上缠着一尾怒目凶视的银龙。
大抵是下雨的缘故,他抬过漆黑的眼睛直直注视他们的视线,被缥缈雨幕遮去了些许的幽冷,反而幽晦莫明。
此时,堂中除了陆太尉与夫人落座在了他的下首之外,旁的宾客莫不噤若寒蝉,只分立在堂中两侧。
他背后是一扇秋叶红山的玉屏风,堂中布置红绸红缎,在这么一片乌泱泱的红绸色里,他显得格外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