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园中,梅花经雨零落不少,满径飞花,伴雨直下,径道上薄薄一层梅花雪。丛丛梅花间忽然有动静,她们正拾掇身上狼狈,闻声默契抬眼,隔着花木远远辨认出,那边正是敬陵帝和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子掩在厚重的银白披风里,戴着白狐狸毛出锋的昭君兜,裹得严严实实,压根认不出是谁来,敬陵帝的身形却极其显眼。他们撑着一柄青竹伞,估摸着也是突逢下雨,找来避雨的。
稚陵心头鬼火直冒,别开脸去,慕裴音为难道:“娘娘?”当然是询问要不要上前请安的事。
但稚陵眉目拧着:“看不见就算了。”
寒声讪讪心想,皇上又不是瞎的。她仔细望,却愈觉那个女子眼熟,只是没能辨认出,就听娘娘她深吸一口气:“走吧。”
“诶,娘娘不见皇上了?”寒声见她已经起身连忙问道,稚陵身形滞顿片刻,默默咬了咬唇:“相见争如不见。”
她顿了一顿,对慕裴音笑道:“王妃见谅,本宫确有所不便之处先走一步,还请王妃在此稍后,待会儿让寒声派人来接。”
慕裴音知道她性子如此,不能勉强,答应下来,远远只见萧瑟寒雨中,满天落花处,红衣女子撑了片青伞,渐渐消失在雨幕里。
急雨把寒香园浇成清碎池塘,青伞的伞面则如一片浮萍飘荡。
敬陵帝同那美人果然觅到此处避雨,见到慕裴音时,倒没有太多讶异。
慕裴音行过礼后,意外发觉那个女子,竟然是此刻该禁足在宫中的丽美人——哦不,丽御女。
慕裴音不由想,皇后娘娘还是提前走了的好,若知道了,心里怕又要难过许久。
但慕裴音低估了敬陵帝的敏锐,长眸环视一遭后,似察觉到什么,状若无意问道:“方才还有其他人在?”
他刚刚在梅花径上已知道她在。往日她若见到他,恨不能黏到他的身上,这回却很有避他的嫌疑。
她斟酌着,说:“先才妾与皇后娘娘同行。不过娘娘觉得困在这里也不是个法子,便先回宫取伞去了。”
即墨浔闻言,不置可否。那时他分明瞧见两人在亭中有说有笑,毫无急迫要回宫的模样。
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时,敬陵帝身旁的女子身子微微一抖,他大手抚了抚她的后背,柔声说:“无碍。”
不过也好,见她时,她总要烦人。
他也就顺势记起来,适逢初一,也不知今夜她又要怎样纠缠他了。
船家说:“只是他近日好像闭门不见人,两位若上山,恐怕也见不到他。”
稚陵微微失落:“为什么闭门不见?”她想了想,揣测道:“莫非是打坐修行?”
船家说:“那老汉也不知道了。说不定这会儿去,观主已经愿意见客了呢?”
甫一到了江南,回头望向江北,江上白雾缭绕,将那边遮得看不清了。
元光二十年的三月初三,天朗气清,春风和煦。
稚陵再次见到即墨浔,正在三月初三,满山桐叶绿的桐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