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眼前重新系上了金帛,语气平稳而又宁静。
“先别动,虚空当中的无根之水是最纯净的水元素之源,它会让你能够更快地恢复精力。”
一滴水珠从神明那修长有力的手指上落下,滴落在赛克塔斯的胸膛中央。
仿佛唤醒了身体中某种禁断的记忆,他的胸膛不禁收紧了一下。
……
神有阴阳两面,正如诺克斯同时掌管白昼与黑暗,诺索伊是生命与繁衍之神,可同时也掌管疾病与死亡,而原初之神的领域也是如此——银发蓝眼的卡俄斯是那位伟大的创世神,可黑发红眼的卡俄斯却是不折不扣的毁灭之神,在他弹指间,无数个世界盛大灿烂的诞生,无数个世界悄无声息地消失。
这样的神力本不该是任何造物所能够承受的,可是刚才赛克塔斯却体验了一遭。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被神明牵在手心的气球,线的一端在生,气球的尽头已经飘过了死。而那个拯救他的人同时也是往气球中不断充气的人——有无数次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几近爆裂,每一寸魔力回路都已经饱胀地盛满了那黑红色的毁灭之力,让他的皮肤像是被岩浆烧开裂的黑色岩石一样往外透着光,那压倒性的力量随时会撑坏他这容器,即使他是强悍的龙族,也忍不住扇动双翼想要逃离。
可面前的神明却相当冷漠。
他紧紧扣着他的头颅,将他的身体锁在他的怀里,他的指尖在他的逆鳞下探索,浑厚的神力逐渐沁入赛克塔斯自己都不了解的所在,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呓语。
赛克塔斯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说出了求饶的话,但他很确定他并没有打动面前的人,只因当他抬起眼眸时,神明那双赤红的双瞳正专注地注视着他,那是怎样一双清透冷淡的双瞳啊?像是一位技艺娴熟的厨子在观赏一条在砧板上的鱼,只是剥开他的鱼鳃便已经将他身体所以结构看得一清二楚,他清晰地知道从哪里下手可以将他开膛破肚,而他也是这么做的——不是用武器,而是用他的指尖散逸出来的神力。
他说他看见了一切,那他说的必定是真的,因为他的动作不见任何生涩迂回,反倒处处透着一针见血的熟稔,仿佛具有魔力般让他的精神被一次又一次地越过极限,没没感到一波未平便一波再起,灵魂一跃而起冲向高处,超越意识海不为人知的空白,到了一片五彩斑斓的远方。
他在兴奋,疲惫,痛苦,快乐,陶醉,煎熬当中忘乎所以地来回游荡,那条原本蒙在神明脸上的金帛不知何时绑到了自己的眼睛上,又不知何时去往了他的手腕上,最后被绑在了那就连神明都感到已经无能为力的两条桅杆上。
“我已经容许你太多次了,赛克塔斯。”神明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无奈,“接下来不可以了。”
于是,黑发龙族便如同失去了水一样的泥鳅一般,只能在沙地里搁浅地涂着黏液,弹动着身体发出垂死的挣扎。
直到最后一次他在沙地里高高跃起,然后重重落下,口中发出“嗬嗬”声,双鳍和鱼腹下的裂口好一阵抽动着,但是却连个带水的泡泡都没有吐出来。
他仰面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身体后仰,有人接住了他,翻开了他的眼睑。
“瞳孔的形状恢复了——赛克塔斯,你痊愈了。”
他听见对方这样说着。
见鬼的痊愈。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这绝不只有两分钟……
这是他的第二想法。
他确信自己是死了,因为他的意识到这里彻底断裂。
或许在他死后,卡俄斯也终于良心发现,那“狂暴冷酷”的一面被隐藏起来,“善良温和”的一面重新占领了主人格。
那位海纳百川,悲悯众生的原初之神重新出现,将他从死地中复活,现在还将他放在湖水中,替他纾解那承受过量神力所带来的身体损伤与疼痛。
赛克塔斯看着面前的银发神明,不敢吱声,怕唤醒了另一个祂。
有时候两分钟的疗程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长。短时间内,他可不能再来了。
再来一次,他就会彻底变成一条脑袋空空,只会对着厨子吐泡泡的痴鱼,再也回不去了。
他这样想着,还是望着神明脸上三指宽的丝帛,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是用来捆我的那一条吗?”
“……”
沈莫玄原本还在怀疑自己这次是不是对赛克塔斯有些太过分了,毕竟这家伙刚才直接就失去了意识,就连他取血的时候,都没醒,但看他现在如此生龙活虎的样子,大概是没事了。
他并没有回答他那贱嗖嗖的问题,只是将用双手从上而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你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这样说着,就好像是被催眠了的小动物一般,黑发男人的身形变幻,自动缩小成了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小蜥蜴,闭着眼睛迷迷瞪瞪地在了湖水上蜷起了身体,又被神明从湖水中捞了起来,收到了宽大的神袍袖子里。
……
做完这些,沈莫玄扭过头,看向进入了神殿的时空猎人。
“抗体很有效,达达洛斯已经痊愈了。”男人这样说着,让出了自己身后的犬耳青年,“他说要亲自和你道谢。”
“……哇!真的一模一样!”那长着两只前粉后黑的立耳的青年精神一振,回头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的主人,露出了新奇的神色。
“……气息也很像……不过……”他抽动了一下鼻子,“还是有一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