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寻思这八皇子的风度倒还不错,颇为欣赏地瞧了几眼,挑起一边眉头,“那就多谢八殿下了。”
语罢,秦越撩袍转身,就见一个箭头指着自己。
定睛一看,哟,他那没出息的外甥正揽弓搭箭,准备射死他呢!
仔细瞧瞧,那箭尖准头极佳,若是他那外甥稍稍松手,便能将他射个对穿,秦越不敢玩笑了,慌忙躲到校场边缘的老树背后,大骂道:“我是你舅!你这个白眼儿狼,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简宁在旁看着,知道小崽不会真的下手,只是吓唬人,便装模作样地劝了起来,“殿下威武,殿下一箭就能射爆舅舅的脑袋,但是殿下以为这样头脑简单的人根本没有脑袋!所以从来不做无用功的殿下决定饶他一回。”
云澜舟听着,耳朵动了动,缓缓放下了弓箭。
简宁就知道。
小崽虽然明面上看起来高冷,但实际上很爱被夸吧!
半刻后,青竹轩凉亭。
秦越边喝边吃地夸耀起了自己在西北的风光,又说起他爹镇国公老当益壮的种种事迹,回京述职如何如何威风,如何如何被皇帝褒奖恩赐。
见缝插针地,又说云澜舟武功懈怠,没有秦家人的风范。
二皇子的嘴都快歪到西天去了,对秦越这厮很是不满。镇国公一家毫无人情,这会儿回来倒舔着脸来充长辈了?
“之前小十一在宫中无人撑腰,几度垂危,也不见你们有什么表示啊,果然是忠臣良将,连自家亲外甥的死活都顾不上了。”二皇子讽笑了几声,撒开折扇轻轻摇着,这话说得直白,便是存心要给秦越一个难堪。
可秦越看似是个莽夫,心思却细腻,闻言也不生气,反而疑道:“京城传信说我外甥好得很,姐姐去世后我父亲屡次想回京看望,都被皇上否了,说边关动荡,离不开人,这垂危从何谈起?”
这并非谎话,秦越同镇国公好不容易等到回京述职,才得皇帝允准让他进宫探亲。此前上的折子里,问及外甥是否安好,皇帝的批复都是平安顺遂。后来皇帝便有些不耐烦,常随便批复几句打发了,镇国公也不便多问。
二皇子听完,觉得秦越一家真是蠢得出奇,嗤笑道:“你们秦家真是心大,自家女儿死得不明不白,竟也混忘了,皇宫是什么地方?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小西天,你家姐姐就这么没了,你们竟也没暗中调查一二?”
二皇子的嘴巴可真是开了刃了,几句话把秦越说得面红耳赤,又脸色惨白,简宁干笑道,“秦小将军,当年的事,镇国公与你可有疑心过什么?”
“未曾……”秦越当年还同振国公在边关驻守,秦越的母亲也早就去世了,留在京城的嫡系血脉就只有淑妃,旁支无用,来信总是前言不搭后语地讨要银钱。由此秦越至今也不知道自家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八皇子拿眼瞪了瞪二皇子,意思是別再继续说,他素来知道这个二皇兄是圆滑人儿,在朝中逢迎甚广,可若是存了心排揎人,那张嘴岂是秦小将军吃得消的?
淑妃的死也不好瞒着秦越,毕竟是淑妃的亲弟弟,八皇子出了头,徐徐将此前皇后陷害的原委讲了出来,顺带也顾及到了云澜舟,将云澜舟幼时住在废殿无人看管的事情也说了。
言罢,秦越已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双目血红,紧紧捏着茶盏,在八皇子语落的刹那,茶盏也碎在了秦越手中,好似在努力抓住姐姐的亡魂。
简宁自是明白秦越的悲愤,宽慰道:“如今都已经过去了,十一殿下有二殿下,八殿下,和臣的庇佑,一定会安稳长大的,至于淑妃娘娘,望小将军节哀。”
秦越才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已然蓄了泪意,一把抱住了云澜舟,语带哽咽,“是舅舅对不起你,没护着你。”
云澜舟好端端地喝着茶呢,被这么一抱,一张脸立刻就皱成了一团,因为秦越浑身汗臭,叫云澜舟险没直接飞一把暗器把他射晕。
简宁看着小崽又恍惚又求助般的目光,哭笑不得地把秦越扒了下来,“小将军吃茶,有事慢慢说。”
秦越才重重地在云澜舟后背拍了拍,松开手握着云澜舟的肩膀,恨声道:“当时谁欺负你,告诉舅舅,舅舅把他的头拧下来!”
“太子。”二皇子悠悠道。
秦越顿了顿,很快明白过来,是啊,皇后将他姐姐害死,皇后的儿子难道会善待他外甥么?
想明白后,秦越也不由得彻底松开了手,讷讷道:“太子……”
简宁看得出来,秦越确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现在应该已然明白云澜舟的局势。太子虎视眈眈,又得皇帝信重,将来坐上那把龙椅是迟早的事。若是要护住云澜舟,只能违逆正统,另寻明主。
“也好,老十一母家的兵权回来了,咱们胜算也大一些。”二皇子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觑着秦越的神色,心里便有了谋划,故意挑明了话茬,要看那秦越如何应对。
“我家兵权干你什么事儿?”秦越脑子直愣愣的,还没有从姐姐被害死,外甥被欺负,过渡道起兵造反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上来。
二皇子摇着折扇,声音显得有几分悠远,“秦公子,你难道想看欺负过你姐姐和外甥的凶手荣登大宝?”
秦越愣了片刻,这回彻底清醒了,一向以国为先、世代忠君为上的秦越忽然暴起,一拍桌子,惊道:“难道你们想篡位?!”
“那是夺嫡!”八皇子也忍不住喊了起来,“坐下!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哦。”秦越恍惚着,忙坐了下来,沉思许久,道:“那……你们谁要当太子?”
简宁无语,秦小将军你要不要这么快就投诚啊!
二皇子下巴高高扬起,八皇子无奈叹息,云澜舟不动如山,简宁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秦越逐一扫视大家的反应,恍然大悟道:“简公子也可以当太子啊?那我是不是也行?我也不姓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