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如青绿色大海般的草原、偶尔可见的羊群和与牛群、坠在草原上的小包,而与这样景色相连的,是另外一片不同的风光。
在草原的边界,他看见了粼粼的波光以及跳跃的浅浪,咸湿的如海般的气味随着风扑到他的身上,风中还有清脆的鸟鸣,此起彼伏地响着,偶尔又能在天空之中看见几个高飞过的鸟影。
更往前,能看到的景色也更多。
一望无际的广阔碧色湖面,与没入地平线的无云蓝天相连,两座相对矗立在湖上的小岛,它们形状各异,却又有着同一个特点——岛面上落满了各个种类的鸟。
“这里我知道!”过了几秒安澄才将它们认出来,心中难掩激动,声音都雀跃不少。“我以前就特别想来这个地方,特别喜欢这里。”旅游攻略和文化背景都不知道看了多少,但最后还是因为常年无休的工作给耽搁了。
没想到做人没完成的心愿,在做鸟的时候竟然得偿所想了。
眼前的这两座岛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鸟岛。
但它们又被赋予着不同的姓名,西边地形似驼峰的叫做海西山,又称蛋岛;东边较大的名为海西皮。
这是中华候鸟迁徙西线上最重要的中转站,每年有数以十万计的候鸟会路过此处或在此停歇,而蛋岛之所以被称为蛋岛,正是因为这些候鸟每年产卵季之时都会选择在这里产卵孵蛋。
看着漫山的候鸟、听着一声声悠远空灵的鸟鸣,安澄做人时疲于工作的心竟然跨越时空在这里得到了抚慰。
他扇动翅膀变得更轻快了些,身体都开始不自觉地往鸟岛的方向偏,满心满眼都是岩壁上站着的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近距离观察。
“安澄。”朱云深喊了一声。
“啊?”安澄疑惑。
朱云深觑了他一眼,冷言道:“你在走神?”
安澄立刻正回自己的身体,收回自己的眼神,摆出非常正直、无辜、专注的模样。“我在飞啊,我飞着呢,我什么都没看,我绝对没分神!”
“是吗?”朱云深哼笑一声,“我们要在鸟岛修整几天,你不跟朱海还朝着原来的方向,是打算在前面的路等我们?”
安澄吃惊、安澄愤怒、安澄检索到了关键词、安澄欣喜若狂。
“真哒?!”他绕着朱云深飞了一圈,那些冷言冷语都自动被忽略掉。“我们真的要在鸟岛休息?”
朱云深没回答这个多余的问题,转着方向带着安澄去追早就飞远了的集群,“跟上。”
得偿所愿的安澄才不在乎这只臭隼的态度如何,轻快地扇动翅膀跟了上去。
好斑鸠不跟隼斗,哼!
近距离地接近鸟岛后,安澄才发现远看的一片昏黑其实根本就不是岩壁的阴影,而是乌泱泱的一大群鸟,他们的守在自己的一小块儿地方或和伴侣或和朋友惬意地晒着太阳,鸟与鸟之间互不打扰。
看到他们这群陌生的隼,这些鸟也没有任何闪躲、排斥的意思,非常自然而然地接纳了他们的到来,好似已经习惯了这些。
“芜湖——”
快乐的安澄扇动翅膀横冲直撞,宛如脱缰的野鸟盘旋在鸟岛的上空,一双橙黄色的眼睛到处乱瞥,毫不收敛地去打量岛上那些晒着日光浴的小情侣。
不愧为西线上最大的候鸟中转站,仅仅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他就看见了非常多不同的鸟类面孔。
有棕脑袋白身子的棕头鸥、有头戴黑帽的鱼鸥、有仅仅脑袋和脖子是白色的斑头雁,还有南方水乡常见的捕鱼好帮手鸬鹚……毫无疑问,这里是观鸟者的天堂。
而在这些候鸟的不远处,还有着一个又一个的窝,清晰可见上面整齐地排布着圆润的鸟蛋,这些鸟蛋又因为鸟的种类不同有略微的差异。
这简直就是,捣蛋猪的福地啊!
“大人大人,你说这里这么多相同种类的鸟,又都生活在同一片地方,会不会有糊涂鸟搞混自己的孩子啊?”安澄现在看见什么都觉得兴奋,心情激动嘴上就越发闲不住。“或者会不会有糊涂夫妻孵错窝啊?如果孵错的话是错就错下去呢还是去找自己真正的孩子?”
“说到孵蛋,我还挺好奇具体是怎么孵的,还没见过小鸟破壳呢。”他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觉得也挺有意思的。“大人,等你和你的伴侣孵蛋的时候,我可以去看看吗?”
朱云深习惯的安澄的聒噪,原本还没什么反应,直到听到这句话……
似乎不太对。
他半眯起了眼睛,开始用余光打量这珠颈斑鸠的表情,发现这笨鸟竟然一直盯着岛上其他鸟类的蛋看,几乎目不转睛,而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掩盖不住的渴望,再结合一下刚刚的那番话,朱云深一下就理解了其中深意。
——这只可怜的珠颈斑鸠,也渴望着能拥有一个和他的鸟蛋。
但他应该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只能看着别的鸟的蛋出神发呆,而又因为对他的爱实在是太过浓烈,以至于连他和别的雌鸟生下的鸟蛋都愿意接受、抚养。
这样沉重而又磅礴的爱,即使克制自持如朱云深,也还是有被震撼到。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装作没看出来安澄的一往情深,强迫自己冷言道:“你最好别动偷鸟蛋的心思,否则我们几只隼也帮不了你。”
“怎么可能?!”安澄立刻高声反驳,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我怎么可能是那样的鸟,我怎么可能拿别的鸟的蛋。”
当时的他振振有词、义正词严、言之凿凿,一度令朱云深对他产生信任,然而只不到三个小时,这样的信任就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