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宗所在的烟波峰上有个医馆,每日都有一个老师父带着两个资历尚浅的年轻弟子在馆内坐堂看诊。
这儿也是幽幽从小到大最常去的地方。她一出生就有心疾,平日里药是不停的。每隔几日,她背着个小包下了学就自己一个人来这儿。到了也不用其他人招待,自个儿找个小板凳踩上去往药斗子里抓药拿药,回去自己煎了喝。
今日医馆里十分冷清,除了两个年轻弟子坐在药柜后闲聊便不见其他人的踪影。幽幽是医馆的常客,年纪又小,站在药柜后那两人也没留意,仍是说着方才没说完的话。
“文渊最近闹出来的那件事情你听说了没有?”
“你说那个温师妹通过剑宗选拔的事?”
“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起头的那个神神秘秘道,“听说前几日山上来了个新弟子,自称是温如玉,才知道先前那个根本不是什么九宗弟子,她是这段时间冒名顶替留在山上的。”
“呀——还有这种事。”另一个大惊,也不由得小声问道,“那她究竟是什么人?”
“听人说她就是前些时候出现在金陵的那个小秋水剑。因为在南边荡平了一伙流寇的水寨,被人一路追杀跑到这儿来,留在山上恐怕就是为了躲那群追杀她的人。”
“那她听起来倒不像个坏人。说起来她上剑宗挑线香的时候我也远远见过她一回,模样生得倒是很美,是个冷冰冰的美人。”
二人在药柜后边小声议论着,幽幽已从药斗子里抓完了药,将脚凳子搬回原处后,熟门熟路的从药柜上取了油纸将药材包了起来。
药柜后的两个人这才发现她在这儿,其中一个同她招呼道:“幽幽师妹又来取药,这次怎么拿了这么多?”
“这些都是闻玉的。”幽幽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二人这才想起来她如今正和那个“温如玉”住在一起,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
其中一个试探着问道:“方才我们说的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幽幽点点头,看上去倒不像生气的模样。于是另一个大着胆子追问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
幽幽想了一想:“别的说不好,不过闻玉生得是很好看。”
她说完这话,也不管药柜后的二人是什么神色,板着小脸一脸严肃地拎起柜子上几大包药材转身走出了医馆。
医馆外头闻玉倚门站在台阶上,低头接过了她手上的几大包药,二人并肩朝着山下走去。
幽幽也没问她听没听见方才里头的议论,倒是闻玉想起什么似的反过来问:“那天是你跟阿玉说我耳朵有伤,听不见声音?”
“我只说你耳朵上了药,可能得有几天听不清声音。”幽幽回忆着那晚她说过的话,没觉得自己哪儿说错了,“第二天林师伯配完药,你用了之后不就听不见了吗?”
闻玉一时间没作声,过了许久才道:“别告诉他这件事情。”
幽幽觉得她这话听着奇怪,猜测道:“是不是卫师兄那天晚上对你说了什么?”
“没。”
闻玉刚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否认得太快,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于是又撇开眼,故意严肃道:“总之你告诉了他,他也必定觉得那天你是有意骗他,我是为了你好。”
幽幽听出她话里的威胁,越发觉得那天晚上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不过一时也不拆穿,只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口中答应道:“行吧。”
闻玉在她恍若能够明察秋毫的目光下露出几分不自在,后面一路不敢再跟她提起半个字。
说起来自从上回卫嘉玉夜里来看过她一次之后,已是几日没有露面。闻玉原本这两天正该生他骗自己的气,但因为那晚他忽然间冒出来的话,倒叫她顾不上想起先前的事情了。
“但是沂山之行对我而言却是此生最值得庆幸的决定,因为我在那里遇见了你。”
这两天这句话老是时不时从她脑海里冒出来:乍一听似乎也没什么,但仔细想想却总有些不对劲。
闻玉一会儿怕自己想多了,一会儿又怕自己想少了,左右都不对。想得心烦的时候,恨不得跑去问事阁,揪着卫嘉玉的衣领当面问清楚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又怕和上回一样,是自己想到了沟里去。
毕竟她见识过卫嘉玉那两个同母异父的姐弟,厚着脸皮想他这样亲缘浅薄的命格,能遇见自己这样一个正常人的妹妹,确实值得珍惜。
想到这一点她几乎要被自己说服了,终于决定先将这个问题放在一边。
她与幽幽回到龙吟潭,碰见有弟子传话,澹台霜请她过去一趟,于是又独自出发去了白鹿岩。
经过剑宗的演武场时,正好撞见文渊弟子在场内练剑,闻玉隐隐想起今日是文渊几天一次的习剑课。这几天她因为卫嘉玉那些话分去了心神,倒是没有留意外头的风言风语,不过想来有关她的事情在山上怕是已经传遍了,否则不至于连药宗都在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