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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神(第5页)

“委长别说这话。我这人办事不大精细,有时直来直去,届时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委长不要怪我。”

“你看!你又说客气话。”

露生亦道:“刘厅长古道热肠,我们感谢都来不及了——”他端起酒杯欲敬,忽然对上刘航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但见他拿高脚杯指着自己,露齿笑道:“这可不好说。我怕我一个伺候不到,白老板要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把我家也闹一个天翻地覆。”

露生心头突地一跳,来不及掩饰愕然的神情。

刘航琛拿酒杯拦着他:“看来我是认对了人了,白老板,戏唱不下去,跑到四川来打秋风啦?”众人都觉诧异,不知他何以猜着露生底细,只听他一声断喝:“给我绑了!”

外头登时四五个荷枪实弹的卫兵蜂拥而入,一把将露生按在桌子上,茅以升和陶嵘峻慌忙去救,谁知嵘峻嘴里也被塞个核桃,麻绳伺候。曾养甫惊得站起来,拿手隔着卫兵的枪道:“这是干什么?航琛!看我的面子!你这是干什么?”

原来这位刘财神生性风流,自小吃喝嫖赌上头无师自通,在北京读书时更是戏园子、烟窟子、八大胡同婊|子巷子,和他家一样走得门槛都认识他了。戏子体态身段,说话习惯,总与常人略有不同,刘航琛照面看了露生两眼,便知他哪是什么做生意的,分明是个唱戏的。

且露生貌美,异于常人,曾养甫不好男风,忽然带一个美貌伶人来访,又说是南京来的,刘航琛心里早就起疑。刚才他席上略套了两句话,心中已是八九不离十,因此故意盛情,要这帮人放松警惕。又轻轻地拿话诈了一诈——要是这戏子不明就里,必然只当自己是调笑,可眼前这人一脸知情的措不及手,不是白露生本人又能是谁?

此时众人因刚才谦让席位,都在里头小猪一样挤着——财神早想好了,管你是不是,我先堵住门口,免得你夺路而逃。露生因是随曾养甫客行,没有自己再带保镖的道理,文鹄给留在旅馆里头!瞬间五花大绑。

刘航琛冷笑道:“你天大的胆子,当重庆是什么地方,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扶着曾养甫连连往里推,“委长不要惊慌。我今天绑人决非有意冒犯,实有缘故。你领着他到我这儿来已经是人所共知,今天我要是不把他拿下,回头怎么跟王司令交待?刚才我也说了,我这人办事直来直去,得罪之处,委长不要见怪!”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曾养甫满头大汗,“他就是得罪你了也不至于如此,况且头一次见面,他能怎么得罪你啊?而且这和王司令有什么相干——哪位王司令?”

刘航琛怒极仍笑:“你问问他认不认得王眉寿!问问他自己干过什么事!”,!

sp;把大家弄得不好意思,又拗他不过,最后是往上围拢坐了,财神侧居下首。几个丫鬟见落座已定,鱼贯捧上热菜和酒,山珍海味,不必尽述,唯每人面前落一个高脚盘,里头居然满满的新鲜荔枝。

刘航琛笑道:“今年气候暖,荔枝熟得早,刚从泸州运来的头一批,大家饭前尝尝,权当开胃。委长看比你家乡的如何?”

曾养甫叫露生和唐臣先吃:“快尝尝,这是好东西。全世界的荔枝都打杨贵妃的旗号,那都是骗人的。贵妃吃过的荔枝就这一种,正经的一骑红尘妃子笑。”自己也剥一个,“就得吃新鲜的,这个虽然没有广东的大,但比广东那边的荔枝清甜。”

“还是委长懂得品鉴。我那哈厨子不懂得新鲜,要把这荔枝做点心,可不是浪费东西!”刘财神殷勤得离谱,担任小厮,亲剥荔枝奉客,又道,“不过荔枝酿酒倒是别有风味。可惜时候还早,现在不是出酒的时候——白厂长喝过荔枝酒么?”

“我不曾喝过。嵘峻家里是做酒的,大约知道。”

“原来是开酒厂?那和我是同行呀?”

“那倒没有。我们是纺织厂。”嵘峻老实答道,“我家中经营酒坊,但也不是什么大厂。”

“家学渊源,必然更懂,何必谦逊!刚才曾委长说得对,全世界都打贵妃的招牌,其实贵妃吃的荔枝只有四川荔枝,喝的酒也是荔枝酒。现在的人都不懂了,我看那唱戏的唱贵妃醉酒,用的都是白酒,真是不通!荔枝酒你就算没有,也该用红色的酒来代嘛——大家吃菜!”

露生听得忍不住一笑:“台下看戏,能看得清台上酒壶里的东西?”

“嗐!白厂长,这你就有所不知。现在唱戏,净整噱头。戏唱得未见得好不好,道具生怕不够真!火要喷真的、碗要砸真的、那壶里的酒洒出来,还要告诉人家用的好汾酒!”

他殷勤得过头,小心近乎卑怯,且格外善于迎合话语,使人很难不心生亲近。露生笑道:“这确实是有的。”

如是三巡酒过,大家简直招架不住刘财神的热情,还唯恐他醉了。好容易歇了一口气,曾养甫连忙见缝插针,把着财神劝酒的手道:“航琛慢些喝,我今天来,原是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刘航琛满面春风:“委长请托,敢不尽力?你吩咐我就是。”

“于你也非难事。”曾养甫和他碰杯,“我这两个朋友,刚才说了,开纺织厂的,现想在重庆这里落脚做生意。”对方太过客气,他反而不好直提“借”字,“你要是有合适的门面、厂房,能否照看一下。他们人生地不熟,往后也请你多多照顾。”

刘航琛笑道:“这个容易!”向外唤过副官,低声耳语几句,擎着酒杯回来笑道:“厂房、门面,你们自己去挑,看中哪间,只管告诉我就是。”

这也太豪气了!

露生按住心中惊喜,起身回道:“我们是一家。”

刘航琛笑笑:“哦,原来是一家!我只当是两家。”

“他们要把厂子从南京搬过来,机器、人手,都不劳你操心,能给他们置办个地方,他们也不会给你多添麻烦。”曾养甫在一旁敲边鼓,“当然啦,要是资金上能给点协助,那我就承你的情了!”

“委长别说这话。我这人办事不大精细,有时直来直去,届时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委长不要怪我。”

“你看!你又说客气话。”

露生亦道:“刘厅长古道热肠,我们感谢都来不及了——”他端起酒杯欲敬,忽然对上刘航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但见他拿高脚杯指着自己,露齿笑道:“这可不好说。我怕我一个伺候不到,白老板要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把我家也闹一个天翻地覆。”

露生心头突地一跳,来不及掩饰愕然的神情。

刘航琛拿酒杯拦着他:“看来我是认对了人了,白老板,戏唱不下去,跑到四川来打秋风啦?”众人都觉诧异,不知他何以猜着露生底细,只听他一声断喝:“给我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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