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都有了,灵魂交换又有什么不能信呢?
金总看他表情有戏,立刻发散要挟:“你可以弄死我,或者叫金老太爷来搞我,不过我跟你保证,要是我死了,你少爷立马也得跪。”
“跪?”
“就是我死他也死,我活着他也活着,我们俩现在有命运的联系!”金世安装神弄鬼。
白小爷显然很捧场,白小爷立刻就有害怕的表情。
两人一个哄得毫无技术水平,另一个信得没有智力底线,凑在一起活像两个弱智,金总忽然尴尬地觉得,他们这组合别说解放中国了,很可能迈出榕庄街就要玩蛋。
他要挽救一下场面:“我听你昨天那么伤心,他也有挺多对不起你的地方,不过你既然这么忘不了他,是不是应该祝福他在那边好好生活?然后顺便也照应一下我。”
最后这句话说得肥肠尴尬,绕了一圈还要求猪队友带队,金总羞耻。
说实话他心里是挺嫌弃白露生的,再多的优点抵不过一个黑点,而且这个黑点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改正。但眼下除了白露生,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愿意试一试,就算为自己。
他在这头腹内打鼓,露生也在那头思绪如麻。他这两三天之间,真把生离死别都历遍了。半个月里,哪一日不哭?年来,哪一日不熬煎?此时要说落泪,却是生死之后,连泪也没有了。回想自己和金少爷相识十年,实在是和睦的时候少,计较的时候多,原是为了和睦才计较,最后没有和睦,只剩计较,当真一段孽缘!
此时他定定看着金世安,这模样再熟悉不过,只是神情大不相同。其粗陋鄙俗之处,真叫人嫌弃也嫌弃坏了,可人家脸上身上非青即紫,作孽的不是自己又是谁?见他一片好心,宽容忍让,所谓君子有德,不在形状,人品高低,全在心间,又觉自己太把人看扁了些。
想到此节,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金世安见他叹气,吓得把头一缩,说实话白露生发疯他不怕,就怕这个黛玉腔调哀风怨雨,他也不敢说话,也不欲逼问,只是眼巴眼望看着对方。
两人心中此时互相嫌弃,嫌弃到头,倒互相珍惜一点仅存的人品。露生把心一横,只道万事不能太计较,计较深了,就是自寻苦吃,二十年来这计较的苦还没有吃够?眼前这人说的是真也好,是假也好,何妨信了他——也不必当做别人,只当少爷重新做人,做得差些罢了!
他坐起身来,也不说废话,只说三个字:
“都依你。”
短短三字,虽然气短神昏,说得却是掷地有声,金世安觉得白小爷此时此刻,又像个男人了。他点点头:“别慌,我还有一个要求,你要能做到,咱们就好好相处,要是做不到,趁早滚你妈的蛋。”
露生倒觉好笑,这人眼界气度,也不像穷人出身,只是言谈举止怎似泥脚一般?“树小墙新画不古”,正是形容眼前人,只怕别是个暴发户。不禁展眉一笑:“有话请说。”,!
口中劝着,手里喂着,连金少爷也是说两句淡话,想起来看看,想不起就丢开,几时真心管过?两眼望着他,心头真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除了掉泪,竟没有别话了。
金世安无奈地给他擦了眼泪:“老子以前都没这么哄过女朋友,对你真是头一回。别哭了。”他捏起露生两个手:“从今天开始,所有问题我们一起面对,你要发疯我陪你,你要撞墙往我这儿撞,你不答应,就是看不起我了。”
露生含泪点头。
“这就是咱们做队友的第一仗,你打输出我当t,ok不ok?”
露生听得稀里糊涂,也不顾到底什么是“输出”什么是“t”了,自己擦了泪道:“依你。”
金世安颠颠他的手,笑了。
这个冬天里,他两人并肩协力。金总是充分体会了产妇家属的心情,体会得太充分了,整整体会了三个月,真有孩子都能开幼儿园了,日日只恨不能脱胎换骨,赶紧重新生个露生出来。等到年初时节,叫了个德国大夫来——荷兰的没有,德国老头把露生检查了一遍,挑眉道:“现在只需要考虑健身问题了,他太瘦了。”
世安与露生相看一眼,都喜上眉梢。
健身方案就没什么可说的,德意志式的严格锻炼。金世安打算叫他起来晨跑,谁知太阳还没出来,就听人民艺术家在天井里吊嗓了。
金总在花架上托着下巴:“老子起得够早了,你他妈几点就起床?”
露生赶紧放下扳起来的腿:“我吵着你了?”
金世安笑了:“没有没有,挺好的,你这比晨跑还强,继续继续。”
露生有些局促,看他一眼,腼腆地背过身去。
“继续唱啊。”
“不唱了,你在这儿看着,怪难为情的。”
“那我不看不看。”金世安把眼睛蒙上,从指缝里露两个眼睛:“你看我蒙眼了!哎我说你以前不是专业唱戏吗?人山人海都见过了,凭什么老子不能看啊?”
露生不答他,半天从风里蚊子似的飘来一声:
“要你管。”
金总真心想笑,他拍拍屁股走了。走到屋里,又听见天井里明亮柔和的一缕清音:“春风拂面湖山翠,恰似天街着锦归——”
反反复复,只是这两句。那声音忽高忽低,是久病后中气不足的样子,可是柔婉清澈,仿佛唱出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