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笑容可掬道:“咱们两个长辈在场,便是晚辈们坐着说说话,也不算逾礼,是不是?”
不待赵氏回应,便自说自话似的夸起了钱公子。
夸他门第显赫,夸他孝顺良善,得钱祭酒爱护,若是他肯举荐,钱祭酒必能点头收从谦为学生。
“只是如何才能令钱公子点头,就看弟妹你们二房的诚意了。”
说罢若有所指地朝从萤的方向挑挑眉。
赵氏沉吟不语。
她这态度,已足够令从萤心里泛凉。
这位钱公子是个顺杆爬的二皮脸,见赵氏没有翻脸斥他,便觉得有戏,不去理会缩在赵氏身边的从谦,反而转头与从萤搭话。
“这珠粉纱的幂篱很适合姑娘,我那儿有一斛粉珍珠,下回见面带给你,必能衬得姑娘像仙子。”
见他要伸手挑她面前的薄纱,从萤蓦然起身,走到了窗边。
她推开窗,默不作声地远眺护城河,余光瞥向窗边青烟袅袅的香炉。
最多一炷香,从萤心想。
她掩在袖中的手缓缓拢紧,她与母亲的情分,最多只能让她容忍一炷香的时间。
身后那几人仍攀谈着,话题若有似无地转向小辈的婚事,赵氏大多时候默不作声,只有钱公子自夸门第的时候“嗯”几句,偶尔问一问钱祭酒的脾性。
香炷红焰转灰,“啪嗒”迎风摔落,渐渐燃至穷尽。
从萤深吸一口气,正要转身去掀了那宴桌,雅间的门却先一步被人大力踹开。
“哐啷”——
门栓被踹断,只剩半扇镂花门摇摇欲坠,两个蜂腰熊背、目露精光的玄衣练家子闯进门,目光在满室惊叫的女眷脸上扫过一圈,落向正往桌子底下爬的钱公子。
上前拖牲口似的将他拖出来,“啪啪”就是两耳光。
钱公子的脸瞬间成了个青紫猪头,嘴角流下了污血,见那两人还要动手,从萤连忙阻拦:“两位壮士且慢!”
那两位练家子竟真听她的话,止住了动作。
从萤虽然看不惯钱公子,一来不愿见人轻易丧命,二来更怕此事牵涉自家,正想着该如何开口,门外又缓缓走进来一人。
他拄着衔云玉杖,玄氅狐裘,青带皂靴,是极华贵的衣着,却衬着一张清冷病弱的脸。
从萤一愣,连忙行礼:“臣女见过晋王殿下。”
真奇怪,晋王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雅间里乌泱泱跪倒一片,晋王在从萤坐过的圈椅间落座,搁下金丝手炉,幽静的眼神缓缓划过众人,在从萤身上停顿片刻又移开。
虽无言,睥睨的威势却压得众人难以喘息。
自上回山路陷车后,晋王指派了两个侍卫暗中保护从萤,每次她离府,都会悄悄跟随左右。
这次侍卫见她与那浪名在外的钱老八前后脚进了雁西楼,连忙回府禀报晋王,只是没料到殿下如此上心,竟抛下御医亲自赶来。
钱老八连滚带爬地伏在晋王脚边磕头:“参见晋王殿下,参见晋王殿下!小人有眼无珠,不知如何得罪了殿下,还请你老给个明训,小人一定改正!”
晋王说:“你走在路上时,看了一眼孤的侍女。”
钱老八捂着脸:“啊?”
晋王府跟神仙洞似的,他何时见过里头的人?
“紫苏。”
晋王唤了一声,门外又走进一位紫衣姑娘,生得清冷美丽,正是上回为从萤执伞的女官。
钱老八仍跪在地上,仰面盯着紫苏看了一会儿,哭冤道:“殿下明鉴,小人从来没见过这位姑娘哇!”
否则这样漂亮的女郎,他不可能没有印象,说不定早上手了。
“没见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