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眼界大开,气性越发强了,大有老娘不听她的话就离家另过之意。
尤老娘一辈子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女儿态度坚决,她只得应下,心中还是盘算着三姐的婚事。二姐出嫁从夫,妹妹又态度坚决,便叫下人拎了包袱送老娘和妹子仍回原处。
及到家中,稍稍归置一二便能住下,尤老娘又故意来问柴米油盐的琐事。
三姐也不介意她面服心不服,将自己所想如何应对贾氏父子,如何打发了丫鬟自己干活,一一叮嘱了老娘。收拾了十两银,便要出门。
尤老娘忙叫道:“我的儿,怎么不叫春月跟着你出去?”
三姐回头,淡淡扫了她一眼,尤老娘想起待会就要把丫头们都遣走,讪笑道:“你拿了银子要买什么?”
“我本得了鸳鸯剑,爱它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如今没了,自家去买一把,往后有人来犯,只拼我这条命罢了。”
尤老娘听了三姐这番豪言壮语,震悚不已,回过神来三姐已出了门,她不敢违逆女儿的话,忙带了丫头和身契去找尤氏,只盼早早了结这事,免得惹急了三姐。
三姐出得门来,鼎沸的人声如浪潮般涌来,愈是身处闹市,她又是庆幸又是欢喜,若是死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尤家虽攀附着宁国府,但家中终究败落,三姐虽是未出阁的小姐,但逢年过节和热闹日子,也常常出门玩耍,对京城东边宁荣二府这一块并不陌生,从相熟的脂粉店中打听了铁匠铺的所在,便一路目不斜视的去了。
三姐自知姿容甚美,街头巷尾总有些闲人泼皮爱撩拨欺辱脸嫩的姑娘媳妇,尤其盯住她这样美貌的。于是她便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副肃容,目光炯炯,大大方方的走在街道上,步子稍快,却不显得心虚或害怕。
四周的摊贩偶尔有认识三姐的与她说话,她才露出些笑模样,不敢多说,推说有事寒暄一二就走了。
她轻轻捏着拳头给自己打劲,步子越来越轻快,有时听到路人议论她的话,也随风过去了。
这段路不长,三姐到了那铁匠铺时,才感觉到额头的汗水,忙用手帕擦了擦,才靠近铺子。
临界的一间屋子里俱都是些笨重的大件,把人的视线吸引了大半,三姐驻足在门口,打量着这些她不大认识的农具。
尤家虽有几亩地,可都是用来收租子的,尤氏母女压根就没见过,更别提下地了,三姐对农具的模糊印象还源自早上那乍现的灵光。
可就算是有灵光相助,三姐也辨认不出这些铁器的好坏,只听得后院金铁之声交击,劲风呼啸不断,却不知铁匠手艺如何。
三姐只出门一会,便甚觉自己无知,一腔热血渐渐平复下来,更下奋发之志。
默默看了一会,三姐便开口喊人,可惜第一句话她思量再三该如何说,却淹没在打铁声中并未传进后院。
三姐鼓起勇气,大声叫道:“老板,有客人上门了。”
喊出第一句话后,三姐浑身都僵住了,不自觉的打量四周,却发现根本没人注意她。
街市之中大声喊叫根本不算什么,何况是铁匠铺门口?
三姐看后院还没人出来,不由得踏进店里,又笑着连喊了三四声。
“来了来了,”里间一个利落的汉子掀开门帘走出来,“你这女子怎得如此吵嚷,又不是叫魂……”
他何曾瞧见过三姐这般人物,当下就呆了一呆,只疑是太阳晃了眼。
三姐悄悄退了一步,恰好站在门边上,一边打量着摆放的农具,一边问:“这些可都是你铺子里的东西?可还耐用?损耗几何?”
话一出口,三姐便后悔自己仓促之下未将话问圆满,还有轻视他家手艺之嫌,她装作仔细看铁器转了身,只拿侧脸对着铁匠。
那汉子却没如三姐所想那般发怒,一边盯着三姐,一边夸耀自家祖传的打铁手艺,“……姑娘,你满京城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金铁匠的名号,因我手下出产的农具能使百年不坏,都叫我打铁的双手做‘点金手’呢!”
金铁匠自吹自擂一番,将三姐心中恐惧去了大半,她一边点头一边暗笑:这铁匠看着不过四十许人,也不知何时出师开始打铁,竟也能说自己经手的东西百年不坏?
金铁匠看美人一笑,骨头都轻了几两,殷勤问三姐要买什么用具。
“我要一把剑,开刃的剑。”
三姐仍旧笑着,沉缓却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金铁匠脸色微变,打听道:“不知姑娘为何要买利器?我店中有新打的交股剪,做工十分精良。”
“难道朝廷不许买卖一把长剑吗?”三姐不接茬,话语中满是笃定,她就不信有钱买不到东西。
两人对视片刻,金铁匠败下阵来,“还请姑娘入内,详细说说你想要什么样式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