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了阵小雨,三姐到家时收起伞,雨也停了。
尤老娘站在门口等她,走近了,那婆子接过伞,尤老娘便搀着三姐进屋,絮絮说二姐给她送了信,让三姐尽管放心。
便是有千种万种不好,也是亲姐妹,三姐能说什么,她知道要想改变老娘和二姐的想法太难了,即便她说得天花乱坠,跟着贾琏就是有好日子过,留在家里有什么。
若是二姐想,难道她们家找不到一个好人能将二姐嫁出去吗?不求大富大贵,只得一个名正言顺。
三姐想起她从前还有个未婚夫,前些日子还拿钱打发了,也不知哪里去了。她忽地记起什么,忙问老娘:“妈,你还记得二姐原先定亲的那人叫什么,是何模样?”
“你又何苦问这个?”尤老娘以势压人、强逼退婚,心中很不愿提起,三姐扯了扯她的衣袖,“妈,我问正事。”
尤老娘便将自己所知说了,姓名体貌一一与三姐今日所见对上,又听老娘说:“据说那张华还好赌,欠了不知多少债,这样的人,我怎敢嫁你姐姐?”
三姐哪里是在意这个,她想到当日给张华退婚的二十两,他又欠了债,怎么有钱天天去赌?
尤老娘听到她碰见张华,吃了一惊,“他们家早都败落,四五年前就把京中的房子都买了,要赌何必非来京里赌?”
“恐怕是王熙凤找来的。”三姐沉着脸,又把伞要回来拿在手上。
“她找张华做什么?婚事退了,婚书定礼也均拿回来了。”尤老娘问,“小妹,你这是要去哪?”
“我去找宁府,万一王熙凤真要使什么招数,大姐那里也免不了。”
那婆子也乖觉,半声不问,只跟着三姐去了。
三姐自是从角门进,穿过花园子望尤氏的卧房进,不料碰见了贾珍贾蓉父子搂着几个女人在凉亭赏月,还被这两人看见了。
避无可避,三姐叫了声姐夫,目不斜视地穿过花园往前走,贾蓉还要来纠缠,三姐便直接开口:“二姐的事发了,王熙凤今日来找二姐,被我拦下来了,你们等着她找麻烦就是。”
贾蓉听到那三个字就是一慌,贾珍也追出来,他倒镇静些:“凤丫头管天管地,也管不到爷们娶二房。”
三姐撇了他一眼,“珍大爷口气大得很,若她来闹时你不避了出去,姑奶奶敬你是条汉子。”
贾蓉深知二姐是如何许了贾琏的,凤姐查到这些如何饶的了他,作揖求道:“好姨奶奶,你有法子只管告诉我们,你既能辖制住她,我们得了你的助,也不受她的气。”
三姐见他要来拉扯,先避开几步,道:“我自去说与姐姐,犯不着见你。”他父子二人都不动了,三姐自去见了尤氏,把今日诸事都告知与她。
这边厢贾家父子全然没了玩乐兴致,受了三姐一阵冷言冷语,又想到凤姐那泼辣烈货,除了头疼还能如何。贾珍便交代贾蓉如何赔罪,不要顾惜银子。
贾蓉看着他老子:“老爷,您真要避出去?”
贾珍照脸给他来了一下,呸了一声,“她是兄弟媳妇,我自为长,还能跟她回嘴不成。”
贾蓉心中不忿,只觉三姐真没说错,分明是一起做的事,人找上门了,他就躲出去,也不管凤姐如何骂他。
三姐第二天照旧去上工,午间休息时她叫上范易,往金家的铁匠铺去,路上抽空教他些加减乘除四则运算的数术。
范易的感激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却不知如何说出口,等三姐进去取了剑出来,范易当场跪下砰砰磕了几个头。
送她出来的金铁匠看得目瞪口呆,告辞时笑得也有些勉强。
三姐见范易已经乖乖站到她身后,好声好气地劝他往后不必如此,只是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范易也自知做的出格了,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便道:“先生,我替您拿着剑吧。”
三姐抱着剑,宝贝得不得了,拒绝之后又说:“我在习武,以后都会自己拿着。”
范易从陈氏那里听说了一些,也亲眼看见先生来去匆匆,心里更是佩服感激。
他又听三姐道:“既然你一直叫我先生,我也托大,教你一些微末东西,免得埋没了。只是许多学问我也初涉,只怕教不了许多,咱们两个便不称师徒。”
范易认真应了,心中却叫了声师父,传艺之恩,堪比再造,即使三姐不认,他也不敢不认的。
没走两步,三姐便挑些往日教他的询问,幸而范易肯用心记性又好,未叫三姐失望。
等回到布庄,两人各自做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