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三姐眼前的场景了。
自然,这些只是客人一面之言,可瘦弱男子头戴儒巾牵着幼女,神情凄楚着实可怜,围观诸人几乎都被他说动情肠,当铺的伙计却没他这般口齿,翻来覆去,也只是蓄意讹诈等话,结结巴巴涨红了脸,旁人见了,只当他心虚气短。
三姐听了半晌,那男子低声下气,只求伙计赔他一两银子,算是当了玉簪,让他能安葬了亡妻,四周群众也纷纷道:“你摔坏了人家遗物,合该赔。”
伙计似乎想分辩一二,那女孩子又大声哭泣,还要去追打他,男人急忙把她拦下,不住地鞠躬作揖,求他行行好。
三姐便抱着剑挤到前面去,叫住那男人和女孩子,隔开两方的距离。“大哥,你遭遇这种事,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这伙计忒不识好歹了。你细说说,你摔碎的玉簪长什么样子,又是什么玉做的,他不愿赔,你只管告上公堂,我们都愿为你作证。”
男人似乎有些犹豫,三姐便高声道:“你方才说这当铺仗势欺人,可天子脚下,难道没有王法不成?你别怕,我也认得几个人,保准你能见到上官。”
围观诸人便都道:“你遭此大难,再不争气,哪有钱安葬你老婆?”
男子便道:“那簪子是芙蓉花纹饰,有我手掌这么长,仿佛是岫玉所制。这是我娘子心爱之物,轻易不拿出来,在下也记不太清。”
三姐便向那伙计道:“你去把簪子碎块拿出来,比对比对。”
伙计飞快地去了,只留下男人叹息:“姑娘,我等贫民百姓,如何敢惹上官司,即便要告,也不能带累了你这样的好人。”
“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这女孩可怜见的,年幼失恃,还要同人打架维护亡母。”
三姐不顾脏污,亲去握住那女孩儿的手,只见两只手都蓄着寸许的指甲,怪不得将伙计脸上挠出花来了。
三姐又问平日里女孩子都做些什么,男人便十分窘迫,只说家境贫寒,做家事之外还要给人浆洗衣物。
三姐只管与他攀谈,有意引其多说几句。
不多时,里头的伙计就带着掌柜的出来了,手中隔着帕子托着几块玉簪的碎屑。
那掌柜想是匆匆而来,他将物证指给围观群众看,“这分明不是岫玉,只是像玉的石头而已,我这徒弟看出蹊跷不敢收,这恶客便找茬摔碎了东西,又来索赔。”
众人见确有芙蓉纹样,又与岫玉相似,将信将疑,都道或许真是男人弄错了也说不准。掌柜的便拿出二两银子,宽慰男人几句,就要将银钱交给他回去安葬亡妻。
三姐却抢先一步,推开了掌柜的手,当着众人诧异的目光,笑道:“他有没有媳妇还是两说。”一边又看向那男人,逼问道:“案板街那家赌场好玩吗?”
男人变了变脸色,退了一步,又镇定下来,“姑娘何苦诬陷在下?”
“照你所说,你妻子昨晚病死,你一早就出门借钱,凑不足银两就来了当铺,可你身上却带着赌场里熏香的味道,你若不服气,在场的街坊邻居也能来辨别一二。”
那男人环顾四周,见瞒不过,只能应了,听得喧哗声骤起,俱是指责不解之声,他又咬咬牙解释:“我想万一赢了,就有钱……”
“有这等赌棍回本的想法,看来往日也没少赌钱吧。”三姐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四周群众纷纷感到被骗了,本以为是当铺仗势欺人,没想到真是赌鬼讹诈。
这男子向众人哭诉自己缺衣少食,仗着世人同情之心威逼伙计赔偿之时只觉洋洋得意,轮到他自己被指指点点议论时,又受不住了。
“我想起来了,昨晚还在东边的赌场见过你,你家媳妇如何昨晚没了,当着大家说清楚!”
那男人本想溜,却被人群中一个大汉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三姐冷笑,“你怎么就想跑,连你家女孩也不管了?我看这孩子根本不是你的,是你拐来的吧。”
“嗯?你还是个人贩子?”排众而出的大汉把这瘦弱男人的肩膀扭过来,大喝一声,只唬得他两股战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是凑巧,巡街的衙役们见了这乌泱泱一圈人围着,也过来看热闹,四周围观的行人小二你一言我一语便将事情经过都报给了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