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干笑两声,打岔道:“妹妹如今真是不一样了。”
“从前怎样?现在怎样?”三姐轻嗤一声,反问道。
从前虽泼辣些,也不过是朵带刺扎手的玫瑰花,如今谁见了她,也不能说这是一朵能教人随意攀折的花了。
贾琏自然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便恭维三姐英姿飒爽令人心折,又信誓旦旦保证二姐进了门绝不会受委屈。
三姐拿乔吓唬他一阵,只好让步,同意贾琏一顶小轿接了二姐进府。
不然孩子都有了,还能如何呢?先前三姐不怕撕破脸是想着领姐姐回家,现下还闹着要名分,且不说荣国府还有国孝家孝在身,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万一惹得府里老太太、太太不喜二姐,日后被王熙凤欺负了,连个为她出头做主的人都没有。
趁二姐还在家,母女两个轮番嘱咐了一晚上,若不是被人发现了不好说,恨不得给她写下来随身带上。可二姐这样泥捏的性子,她自己不立起来,她们说了再多又有何用?
三姐只觉得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些,总得在外面混出个样子,能做二姐的靠山,她才不至于被人磋磨。
荣国府公侯之家簪缨世族,军功起家余泽几世,真不知道怎样才算在这样的人家面前有些分量。是权势,还是富贵?
三姐心中焦急,一时之间也无法越过龙门改头换面,只得按部就班的去粮店打算盘。
到了年节下,各种收税的名目也越发多了,东家卢子康四处打点求情,银子还是流水般哗啦啦的淌出去,三姐眼看着这个月挣的钱全交给了官府,自己私下里对着课税司门口的榜文对照着店里的货物又算了几遍,衙役们搜刮去的税款比官定了翻了三倍不止。
她因见东家伙计等为人诚恳,整天做生意严谨踏实生怕出错,官府却这样盘剥,话语间便带了些形迹出来,卢子康连连摆手,叫她不要再多说。
那日官差来时,正是抓拐子那天与三姐打过交道的班头,便同三姐闲聊了几句,卢子康因此觉得三姐或许有些门路,又怕她冲动行事,解释道:“官府年年都加税,咱们小老百姓做点生意,拿什么跟官差横,不瞒你说,我这些时日请客送礼不知撒出去了多少,不然要出的银子比这还多呢。”
三姐握着剑,沉默下来,又想起尤氏请自己去宁府喝茶,碰见庄头乌尽孝带着他儿子,押着一车一车的节礼,冒着风雪走了一个多月方到。看那乌尽孝穿戴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道庄子里的其他人家过得是什么日子。
卢子康正要再说些什么,被问价的客人叫走了,三姐看外头飘起雪花,又招呼伙计去将摆在幕天席地的货物搬回来。
做力气活三姐也不甘示弱,忙着的不忙的、伙计客人见她这样一个美貌的姑娘还有如此怪力,纷纷来看稀奇,熟识的几个伙计更是围着三姐争相赞叹。
“外头又下雪了,赶紧做事别看我。”
来回两趟之后还有人在看,三姐只好挥手赶人,走到大堂中时,门外来了一溜五六个大汉,一进门就高声叫掌柜的。
卢子康忙不迭地过去了,拉着为首一个人到边上去,姿态颇低地说了几句话,又从怀里掏出银子来。三姐扫视伙计客人,发现大家态度冷淡毫不关心,还没方才看她搬东西的人多,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了。
三姐却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事,抬脚就走过去了。
“哪里来的这么水灵的姑娘?”
其中有一人见了她的容色,当即就叫出声来,其他人也紧紧盯着她,看的目不转睛。
三姐心中恼怒,亮了长剑,摆出招式,狠狠地瞪回去。
“性子还烈……”
那人还要说什么,却被与卢子康拉着谈话的汉子一声喝止了,“还不给我方妹子赔罪?”
三姐仔细去看,见是倪二,进了腊月众人都换上冬衣,怪不得先前一眼没认出来。
倪二压着那汉子赔了礼,又道:“妹子竟在这里做事么?怎么不早告诉我。”
三姐见倪二又将银子递了回去,方勉强笑道:“近来家中事忙,没来得及去拜会。”
倪二平日所做之事被三姐撞见,也是不自在极了,两人说了几计划,倪二便带着一帮汉子告辞了。
等他们走后,别说大堂内又有不少打量的目光,连东家要不是得亲眼看着上货,也要来问两句,三姐不堪其扰,又躲进了账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