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府里老太太都同意了?”三姐饶有兴致地问。
尤老娘多少有些郁悒,点头称是。
“姐姐也没说什么?”
她拉长了脸,“你姐姐还说二奶奶是为她好呢,整天就知道犯傻。”
三姐便笑了,“依我看姐姐往日犯傻,在这事上倒还比妈明白些,这个孩子怀的日子就不好,旁人稍一算算就知道是在国孝家孝之中有的,若还叫二姐亲自养着,将来出门读书,又要受多少非议。”
在三姐心中,若是那孩子跟着二姐又是一个软性没主见的,还不如跟着王熙凤教养,至少秉性刚强,轻易不会叫人欺负了。
尤老娘听她说起这个,也道:“怪不得明日洗三,府里也没大办的意思,原来还有这个缘故。那满月也不办了?”
“何止满月,我说周岁也别办了。年初东宫里添了个小郡主,人家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不也没办?”三姐也不记得是从那儿听到的消息,不管真假先安抚了老娘再说,“现今荣国府江河日下,官职是一代不如一代,奢靡铺张的排场却减不下来,虽说宫里有个娘娘,也管不着政事无从立功。还是安静些等下一辈长成吧。”
尤老娘因家中得了御赐之物,等闲人都敬着她,又与新贵薛家来往,眼界与以往不同,道:“三姐儿,妈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说咱们家底蕴比不上贾府,所以为人处世更要平和低调,是也不是?”
三姐欣喜之余,含笑点头。
母女俩吃了晚饭,尤老娘又想起一事,“午间你计家姐姐传信要请你去做客,咱们都不在家,那丫鬟去荣府里找我说的。这个月初你们不是才聚过一回,怎么突然又来请?”
三姐细想片刻,忽有猜测,“年初朝廷收到消息,山东登州府有义军造反,那地方去岁七、八月间刮了飓风,朝廷虽然赈济灾民减免赋税,但层层盘剥之下,百姓还是活不下去,听说登州知府起先镇压了好几波义军,直到他被杀身亡,这事才瞒不住。”
“姚姐夫是武官,说不定官职要有变动,她忽然来请,或许与此有关。”
这种军国大事,尤老娘自然闻所未闻,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忙问道:“三姐儿,你都从哪里得知这些事?你又不去上战场,何苦打听这些。”
“不过是闲着没事听来的,等我知道了,朝廷出去征战的军士都回来了。”三姐既不想多说自己在外交友,也无法告诉尤老娘自己对登州之乱的种种想法,只好道:“这还是计姐姐成亲后我头一回去她家里,咱们备点什么礼物好?”
尤老娘便思忖着自家备什么礼物更合适,又嗔怪她:“你怎么不向宝姑娘学学,人家在府里大事小情都管得井井有条,薛家太太丝毫不必费心。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冤家。”
三姐早听惯了这类言语,自己同老娘又没有别的话说,让她抱怨两句权当是尽孝心了。
过了两日,三姐骑了马带上节礼,到姚家登门拜访。见过了老太太后,同计红胜回到她的院子。
两人刚坐下,计红胜便向她赔罪:“妹妹,合该我去见你的,只是你总不在家,轻易见不着,才请了你往我家来。”
“这有什么,师姐有什么事只管说。”三姐见她眼圈还红着,似是哭过,更不多说闲话,直接问道。
“你姐夫升任了登州镇抚使,要带家小赴任,不日我就要跟着去了。”
计红胜虽因此得了四品的诰命,却一点也欢喜不起来,“我原本挑中他是家中幼子,总要留在京城陪伴长辈,我也能常居京中多去看望父亲。谁知一道旨意下来,我夫妻二人都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她母亲早亡,自幼就跟着父亲计磊长大,孺慕之情自不消说,计磊又刚毅固执,这些年不曾续弦,等计红胜随夫上任,他独自在京中无人看顾,父女不得团圆,岂不令她心伤。
三姐知道她的意思,当下发誓道:“师姐你放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一定视为亲父,朝暮侍奉。”
她这一说,计红胜险些又哭了,三姐安慰她半晌才平静下来,握住她的手:“好妹妹,你的心我自然知道,有你照看父亲我也就安心了。”
三姐留在姚家用了膳,下午仍旧陪着计红胜说话,她说了自己在姚家的烦恼:上头两层婆婆,一位寡嫂,一个小姑子,还有十几位宗族妯娌,天天陪着亲戚们宴饮说笑,自己在院子里练剑还总被她们笑话。
“如此看来,姐姐去登州开府独居,也未尝不是好事。以姐姐的聪慧与武艺,难保不能在登州做出一番事业,到时青史留名师父一定欢喜极了。”
三姐笑道,戎马一生却不能建功立业,正是师父的心结,若计红胜能女承父业,计磊表面上不说,转头就能多练武一个时辰。